之前还说要揭发她的所有罪行,怎么现在又要对她有利,这变化开的太快让李良川措手不及。
可人为刀俎,他早已没有不配合的资本。
但他曾经也是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沦落至此多少有点不甘,皱眉道:“这还是庭审中呢,你们这样,未免太放肆了。”
顾叙白缓缓起身,皮鞋碾过光滑的地板,几步逼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不等李良川再开口,顾叙白抬起皮鞋,狠狠踹在他膝盖上,力道沉得像块坠石。
李良川闷哼一声,站不稳半跪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却被顾叙白踩住小腿,碾动间带着刺骨的压迫。
“我就是威胁你,怎么样?”
知道顾家次子不如他大哥那般清正,是个实打实的狠辣角色,为人桀骜,手段暴戾,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但李良川却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那近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哪怕是见过许多位高权重之辈的他都被惊出满身的冷汗。
“我知道了,别动李家人,我会按你说的做。”
顾叙白满意的挑了挑眉,终于放过了他的腿。
转而面对温念卿时,周身的冷硬戾气瞬间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讨好的语气:“那我去安排其他事。”
温念卿并未抬眼,只嗯了一声。
顾叙白全然不在意这份冷淡,似乎是能得到她的回应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般,美滋滋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裴矜野终是泄力般叹了口气。
他起身蹲在温念卿面前,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担忧,声音放得极轻:“小乖,他那条路走下去,你不会真正开心的。
我们明明可以用正确的方式,让周韵宁付出代价。”
温念卿终于抬眼,眼底的冷冽未散,语气带着几分讥诮:“我会不会开心,你都能预测了?
裴矜野,是不是我装乖装得太久,你真以为我是什么乖孩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裴矜野急忙解释,语气带着急切,“可周韵宁的罪行已经足够确凿,足够让她后半辈子都在牢狱中度过,这还不够吗?”
“不够。”温念卿的声音骤然变冷,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恨意,“就算是死刑,只要没亲眼看到她死,我都觉得不够。”
若不是顾叙白几天前带着筹码找上门,她也没想过能走这条路。
裴矜野骨子里还是那个守着秩序感的好人,那样阴暗的手段,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裴矜野理解她,珍视她,哪怕心里不愿,也试着接受。
他们约定,如果庭审上周韵宁依然没有认出她,便任由法律惩治。
可要是认出来了,就走顾叙白为她安排的、更符合她复仇心意的方法。
他本该愿赌服输,可是,他爱她,不愿看她做错事。
“不想,就走。”温念卿推了推他:“我就是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你觉得顾叙白给我的机会是错的,是因为没有我的经历。
没办法和我感同身受,却要限制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没劲。”
裴矜野见她起身要走,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指尖刚触到那片微凉的肌肤,还没来得及握紧,就被温念卿反手一巴掌扇在脸上。
一声脆响,力道不重,但足够威慑。
他的脸颊泛起浅浅红痕,疼意微乎其微,没有松手,指尖反而收得更紧,温热的掌心牢牢裹着她微凉的手腕,低下头,心中满是羞愧。
他知道了,他比顾叙白差在哪。
她主动告诉了自己曾经的过往,但是顾叙白是在与她分开后顺着周韵宁查到了一切。
不需要看到她,顾叙白就懂了她心底的恨,懂她要的从不是循规蹈矩的正义,而是玉石俱焚的报复。
所以他不在乎任何后果,只用最狠的手段给她铺了一条路,
而自己呢?
竟想着劝诫她,想着用正确的方式给她救赎。
却忘了她早已在仇恨里浸了太久,那些所谓的体面与规矩的绳之以法,对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残忍的束缚。
她选择与黑暗共生,顾叙白便愿意陪着她走进黑暗,甚至为她点燃一把火。
义无反顾,以她为重。
她就是对错,她就是底线。
裴矜野的指尖微微发颤,力道却没松,心底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
温念卿没挣脱,回眸看着他,眼神淡然:“时间要到了,用做,代替说。”
“好。”
“……”
回到庭审,李良川很快被带了上来。
他谨记着顾叙白说的话,挑挑拣拣,谨慎言行,还时不时观察着温念卿的表情。
审判席的人也惊讶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原告方请上来的证人竟然是偏向被告方说话的。
最意外的当属周韵宁,她原是自信于程岩嵩不会背叛自己,却得到了彻底的失望。
从没期望过李良川为她兜着那些事,但偏偏就是兜了。
所有的证词说完,见温念卿没有不悦,李良川微微松了口气。
见她挑眉,他瞬间绷紧身子,再次开口:“我还有补充。”
“请补充。”
“被告周韵宁周小姐,她是精神疾病患者,我们相识多年,我和她的心理医生陈敬都可以为她佐证。”
周韵宁注意到了李良川一直在看温念卿的脸色,又看到温念卿依赖又缱绻的目光,便猜测这是温念卿的安排,欣喜之余,又难免升起一些不屑。
雷声大雨点小。
她还以为这次自己真的要玩完了呢,结果没想到这个死丫头不过是想妈妈了。
若是这样,早亮出身份不就好了?
周韵宁在心里嗤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角。
只要能逃过牢狱之灾,就算让她装一辈子慈爱母亲,她也做得到。
谋杀罪被撤销指控,陈敬被传唤,裴矜野开始摆烂,庭审后半段周韵宁的笑意越来越频繁。
终于,审判席上的法官们低声商议完毕,主审法官拿起法槌,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威严而清晰:“鉴于被告周韵宁经专业诊断确诊患有双重人格障碍,其在时处于病症发作状态,刑事责任能力受限。
且现有证据不足以完全排除病症对其行为的影响,判处被告人周韵宁强制医疗六个月,期间由指定精神卫生机构进行评估。
期满后根据病情复发风险,决定是否延长强制医疗期限或变更强制措施。”
周韵宁脸上的笑意凝滞一瞬,不太满意。
不是预想中的无罪释放,也不是轻描淡写的缓刑,而是强制医疗?
也好,总比待在牢里强。
被法警押到医疗中心时,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微微松了口气,喝下护工递来的水,没一会,意识陷入了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