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柔最先反应过来,她上前不服的朝厉初昕吼着:“你什么意思啊?先不说人家两个人的婚房你进去做什么,你也不能未经他人允许就动别人精心准备的东西啊!”
厉初昕无辜道:“你误会我了,我这是为妹妹好。”
“妹妹,妹妹?”
厉初昕唤着看着地面上某朵踩烂的花发呆的厉栀,假惺惺的自责道,“都怪我...弄得晚了些,我就知道你看了这些东西会伤怀,所以才让下人们撤去了的。”
说罢,她又朝那些下人们指责道:“还不快点搬!没看见三小姐如此悲伤吗!”
厉初昕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扮演了个让妹妹走出悲伤,不让她触景伤情的角色,让父母亲一时竟无法反驳。
宁怀柔握紧拳头刚想上前,被冰冷的手拽住了手腕。
厉栀将她拉去了后面,自己慢慢的来到厉初昕面前。
厉初昕一脸无所畏惧的看着厉栀,毕竟现在爹娘都在,厉栀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她正沾沾自喜着,哪知下一秒头发突然被人抓住,厉初昕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被磕在地上。
眼前头昏眼花,她一转身,就看见厉栀朝她扑着过来。
场面混乱不堪,眼见两人打了起来,厉永辞惊讶的挑眉呜呼了一声,厉铮和林容尹想上去帮忙时,宁怀柔连忙哎呀一声扑倒在林容尹身上:“林夫人!我有些不舒服,您可以帮我找太医吗?”
厉铮也想上前,着急时咳嗽了一声,达理见状连忙跑过来:“老爷您没事吧?大夫!传大夫!快来人呐老爷要晕倒了!”
厉初昕最开始面对厉栀的纠缠殴打还装装样子,结果发现这人下了死手,便才还击回去。
两人打的不相上下,直到厉铮从咳嗽中缓过来,吩咐下人将她们扯开这件事才作罢。
两人一左一右瘫坐在地上,厉栀怨气十足,厉初昕脸上皆是爪痕,头发也凌乱的不行。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见厉栀脸上有被包扎的纱布,迅速的扯去,就往那里面抠,以至于伤口溃烂,她满脸鲜血。
于是这样看起来,厉栀仿佛更惨一些。
宁怀柔意识到接下来是他们的家事,怕迁怒于自己和达理,连忙拉着她走:“哎哟肚子好饿,达理你带我去膳房,我今夜住在这了,帮我也准备一些换洗的衣裳。”
达理心虚的跟上:“好的大人。”
厉铮想怪厉栀都怪不出口,他扶额,同时将两人扶起来,让太医给她们诊治伤口。
厉栀头也不回的走向婚房,厉铮无奈,只能让大夫跟上去。
屋内,是狼藉的一片。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不止是采下花朵那般。
这间房子,是娘一开始在薛除浊来府里安排给他住的,那段时间薛除浊几乎每夜都和她睡在一起,所以在薛除浊来之后她压根没来过这里,只保留了以前对这间屋子的记忆。
这个屋子,以前好像没有这么亮堂与干净。
墙好像重新刷过,窗帘换成了她最喜欢的粉色,床铺上有一些鲜嫩的花朵,地上躺着被踩了很多脚印的,薛除浊昨日洗干净的舒适的衣物。
如果薛除浊没有死的话,薛除浊应该会让她躺在这个床上,帮她换下厚重繁琐的婚服,心疼的揉着她站了一天的腿。
地上的镜子碎了,映照着厉栀满是血色的脸。
她就此蹲下,看着镜中无数个自己。
手中抚摸上脸上的伤痕时,镜中的她身后,似乎闪过了另外一个人的人影。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厉栀双腿一软,回过头去,身后是匆匆进来的大夫。
老大夫局促的说:“小姐,让我为您疗伤可好?”
厉栀眼中方才产生的光亮瞬间消失,她垂下睫毛,重新看向地上那面破碎的镜子:“不用了。”
这样,至少能赎清一些她心中的罪孽。
*
翌日一早,李百川访问了王府,宁怀柔早早就去接她,同她耳语:“我感觉厉栀真的有病。”
如果不是她语气真挚又担忧的话,李百川还以为宁怀柔在骂人。
她接着道:“你知道吗?昨夜她一晚上没有睡,就照着屋中的镜子。”
“我问她在看什么...”宁怀柔咽了下口水,“她说,在看她下巴上的痣。”
下巴上的痣...
李百川很快就回想起,薛除浊脸上有一颗和厉栀一模一样的,生长在同一个地方的痣。
她眉宇间皱的更紧,看了眼身后刑部众人抬着的担架上,被白布蒙住的东西,意外有了些动容。
她对着那些人道:“不用去找厉家三小姐认尸了,去...”
思来想去,薛除浊除了厉栀以外,没有会在意他的人了。
李百川叹了一口气道:“去找厉王吧。”
厉王虽然一开始看上去对薛除浊很不满意,但后来李百川撞见过他与薛除浊相处,还算融洽。
也难怪,毕竟这厉王府中,除了厉栀以外都是好人。
厉王应该能认得出这惨状的尸体。
刑部下属刚准备抬走时,李百川身后悠悠传来一个声音:“是薛除浊的尸体找到了吗?”
那声音沙哑又轻飘飘的,仿佛是顺着风钻进了耳朵,令宁怀柔都打了个寒颤。
一转头,厉栀不知何时开始站在她们身后的屋檐下。仅仅一夜未见,李百川差些认不出来厉栀。
她换下了婚服,穿着一身白衣,头上长出了几根白头发,神情憔悴,以往浑身自带的活力与俏皮尽数消失,加上脸上那未被处理的,有些腐烂的伤口,更显得沧桑了。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既然人都到了,李百川也不藏着掖着:“是。今早在林中深处找到的。身上的衣裳,与残缺的样貌,依稀能辨别出来。”
厉栀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扶着墙壁来到李百川身边:“让我看看。”
李百川抬了抬下巴,刑部下属将白布掀开一般。
白布下,是碎成能用“烂泥”来形容的尸块。
李百川说:“他死的比另一个人还惨,掉下来的时候被树刺穿了身体,身体碎成了两半。”
她冷漠的补充:“但还好有树的缓冲,能让我们分辨出他的容貌,捡齐尸块。”
李百川指着那难以辨认的脸,带着手套,将其中一个尸块翻出,摆在厉栀面前:“这里是嘴角处,是一道新的,划伤的伤痕,应该是被那歹徒划的。”
“还有衣裳,今日我见过薛除浊活着的时候,这布料也一模一样,还有....”
厉栀无心听下去,她将白布掀开,能看见尚且完整的手。
她不顾李百川等人阻止,握着那鲜血泥泞的手臂,将袖子撩起来。
日光下,依稀能瞧见,那手臂上缠着被血染红的布条,布条的尾端,是薛除浊最喜欢绑的小蝴蝶结。
不知是福还是祸,有布条缠绕着,这只手比其他地方完整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