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川与她们隔着一道牢门,她在刑部做这么久了,自然有些威信。与看守她的狱卒对视一眼后,那人就出了暗牢,给她们留了谈话的空间。
在厉栀佩服的目光下,李百川把牢门打开:“进来坐坐?”
......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家呢。
宁怀柔哭泣的扑进李百川的怀里,眼泪鼻涕擦了她一身。李百川哭笑不得,一边哄着一边将目光放在厉栀身上,“稀客。”
“没想到,贞宁郡主居然会来看我。”
厉栀用手指摸了遍方才李百川坐着吃饭的椅子,确认没有灰尘后不客气的坐下:“听宁怀柔说你被伤的体无完肤我才过来的,没想到啊,哎,白白让我担心。”
李百川笑而不语,转而抚摸宁怀柔的脸,轻声问:“你也瘦了?”
宁怀柔:“想你想的吃不下饭!”
李百川:“不是每日都会来看我?还吃不下。”
厉栀皱眉回忆:“我没记错的话你每天吃完饭还要加一个酱肘子啊?”
李百川立马心疼:“才一个?平时都是三个的。”
她将宁怀柔抱的更紧,安慰道:“我虽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但陛下不会苛待我的,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
少吃两个大肘子会要了宁怀柔的命是吗?
厉栀无语,觉得这两人真会小题大做。
宁怀柔很依赖李百川,李百川也是,不管在刑部怎么雷厉风行,面对宁怀柔时总是会展现出柔情的那一面。
她们之间的惺惺相惜让厉栀觉得特别美好。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厉栀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诗,情不自禁的喝了口李百川的茶水。
苦涩的颗粒沾染舌尖,散发着恶心又腥臭的土壤味,厉栀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李百川依旧与宁怀柔说着什么话,她身上的囚服白皙干净,但若仔细看的话,背影隐隐可见有些红印透出来。
厉栀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转而又看向桌上的饭菜,拿起来闻了闻。
果不其然,是嗖的。
厉栀倒也没有反应特别大,纵使这里是刑部的地牢,纵使李百川是刑部尚书,可她惹怒的是皇帝。
并且还是个威逼利诱不成,恼羞成怒的皇帝。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李百川一点苦头都没吃到。
不知怎么的,宁怀柔被李百川哄着出了暗牢,说是让她去取一些什么东西。
宁怀柔很匆忙的就去了,此刻牢房内只留下了厉栀与李百川二人。
李百川在这个时候也还是笑着的,她颇为期待的扯起那苍白的唇角:“怎么样想通了?可是帮我问到了薛除浊的身世?”
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抓薛除浊呢。
厉栀没有怜香惜玉站起来把凳子还给她,而是等李百川蹲下身后,静静的笑:“当然。”
李百川见她欲言又止,挑眉道:“需要用什么交换吗?只可惜,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
“给的了啊。”厉栀伸手,戳了戳她心口的位置,“为了确认你真把我当朋友,不会牵连我,所以,我要你的真心。”
李百川有些错愕,随即那眼眸中又透着一种成熟的光芒,仿佛早已认识世事的无常:“真心?真心瞬息万变,就算我答应你了,你也不会信不是吗?”
她轻笑:“我也不能真的把心刨出来给你看。”
厉栀认同的点点头,她只道:“没关系,目前有真心就够了。”
“我问你几个问题,若你用真心回答,稍后,我也会把我知道的关于薛除浊的一切全部当做筹码,一起告知你。”
李百川轻松的坐在地上,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问吧,不管是问我为什么要揪着薛除浊不放,还是怎么来到这牢中,又或者是弑夫案的细节,我都可以告....”
“没兴趣。”厉栀手肘支着桌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我只想问你,”
她的嘴唇,如黑夜中开出了最绮丽的花,美艳且带着剧毒,
“你是否还记得,当年被你害死的许蓉华?”
李百川脸上的轻松在刹那间消失,转而变得更加苍白,还带着些细碎的惶恐:“你...”
“你怎么知道?”
厉栀以为李百川会说:你在胡说什么?
没想到她直接变相的承认,问了她这么个问题。
厉栀说:“这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像许蓉华这样被系统与厉初昕害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李百川脑中一片嗡鸣,在短时间内失去的所有的知觉。
在今天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一切,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的融入了这个世界。
她的血肉早已在这里生根发芽,血管中的血液与天性与这个时代完美的契合,穿越过来之前的记忆早已被这里所取代,李百川以为她会这么继续安然无恙的生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到老。
她是李百川,真正的李百川,是刑部尚书,是景国的第一位女状元,是一个普通人。
而不是来自千年后的现代人,外来的入侵者,穿越者。
可这些,都是她以为。
厉栀突然的询问,将她还不容易组建的幻境打破,把她从天堂拉回了地狱。
她是李百川,是一个害死许蓉华,害得宁远侯快家破人亡的李百川。
此刻,她又回忆起了以前。
自从许蓉华死后,她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独自在深夜里蜷缩,慢慢看着黑夜啃食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每当她害怕的睁眼,就能看见许蓉华拿着风车,血肉模糊的出现在天花板质问她。
姐姐,为什么你要让我去找爹救哥哥?
姐姐,为什么,你要给爹下药?
姐姐,为什么,那一天你没有来?
如果你来了,我就不会死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久好久,李百川一直睡不好觉,后来她学着安慰自己,麻痹自己,捡起书本,试图通过学习来隔绝外界的一切。
直到,她考取状元的那一天。
耳中系统解除绑定的声音依旧在萦绕着,她心跳加速,不慎从马上摔倒了下来。
明明没有伤着,她却泪流满面。
明明只是解除绑定,又不是逆转时空,她却觉得自己身上的负罪感少了些。
李百川有时候会觉得,之前系统所在她脑中的一切,不过是个梦。
系统的离开,带走了许蓉华在她心间种下的阴影。
说不定,那就是梦呢。
她一直这么认为,试图给自己洗脑。
后来平安过了几年,她以为系统解除绑定就这么消失了。
可老天从没有放过她,将系统,又送回了她身边。
那天,薛正正掉入水中,她被太后招去地牢审问六皇子时,见到银巧的第一眼,她就明白过来。
系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