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铮见她突然转移话题,也没多管,只是回答道:“春猎之后吧,估计还有三四个月。”
“哦。”
厉栀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跑到厉铮身边,仰着头看他,手抓他手臂抓的紧紧的,
“父亲应该还记得当日在阿姐及笄礼上,说要答应我的一件事吧?”
厉铮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当然记得!你老爹别的不说,这记性还是杠杠的。”
见他如此自信,厉栀面不改色:“那你一定要记得哦,到时候不管我说什么,都要答应我哦~”
厉铮感觉她又在想什么坏点子:“咋的你还要存着以后用啊?”
厉初昕曾经说过厉家的账本上有一串天文数字,可账本在父亲手中保管,神秘莫测,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到过那个账本,甚至都不知道那个账本的存在,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账本如此重要,又保管这么神秘,那正说明厉初昕所谓的见过根本是在说谎,她不过是动用了积分,率先拿到了可以拿捏厉家的把柄而已。
若厉栀现在就询问父亲母亲账本的事,他们一定会含糊其辞,像今日这般瞒着宫中的事瞒着她,不会告诉她实情。
毕竟在他们眼里,她始终是个小孩子。
所以现在一切只能等哥哥回来。哥哥为人稳重,父亲母亲最是对他放心,什么事都会和他商量。
哥哥又宠她,什么都愿意和她说,若哥哥回来了,厉栀可以先试探哥哥的口风。
时间尚有松余,厉初昕刚入翰林院,还要利用厉家扶持薛景祁上位,此刻是万万不舍得将厉家推入火海。
所以厉栀可以暂且先不用将心思放在厉初昕会如何陷害厉家上。
斩草得先除根。
厉家账簿没有问题则万事大吉,若当真有问题...厉栀需要想想,她该怎么做,才能换取厉家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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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母聊的有些忘乎所以,导致厉栀准备去宫中时已经下钥,太后的玉牌又只能让她一人进宫,所以知书达理无法跟着前去。
厉栀不顾父亲母亲的劝阻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去宫中的马车,和他们告别。
知书达理不跟去才好呢,这样她每次去找薛除浊还不用偷偷摸摸想理由怎么摆脱她们。
马车摇摇晃晃,看着路边的景色,厉栀有些昏昏欲睡。
更深露重,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出来时穿的少了,令厉栀莫名的感觉马车里也有一股寒气萦绕着她。
烛灯内的火芯摇摇晃晃,风声呜咽。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厉栀知道自己是不怕黑的,以前也没少一个人坐过马车,但今日忽然感觉有些害怕是怎么了?
窗外的树影一点点闪过马车内的桌子,她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扰乱了那树影诡异的节奏。
寂静像一层粘稠的蛛网裹住厉栀的全身,除了车轮碾过泥地的声音,厉栀还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不行不行...太奇怪了,跟有人给自己下了蛊一样。
厉栀立刻起身,决定找车夫聊聊天,不知是她起身的幅度太大,又或许是有一阵寒风飘进窗,将马车内的烛灯彻底吹熄。
霎那间,整个马车内乌黑一片。
厉栀打了个冷哆嗦,停在原地不动,手迅速的摸上自己头上的发簪。
马车还在继续骑行,厉栀注意到车窗外,飘进来了一片叶子。
不对…她的窗户有透明的纱幔,这叶子如何飘进来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趁她不注意已经闯进了马车,将这片落叶带了进来。
厉栀瞠目结舌的立刻朝车帘伸手大喊:“救————”
她眼睁睁的看见黑暗里伸出一只手,轻易的扣住了她的手腕,身后贴上一具宽厚的身躯,冰冷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
那人的另一只手拿着浸有某种异味的布巾,按住了厉栀的口鼻。
一切就发生在一息之间。
“唔——”厉栀立马憋气,用力踩向身后那人的腿脚,而后抬手,用手肘击向那人两腿之间。
那人反应极快,厉栀的手被一双大掌轻易的握住,趁男人松开她另一只手的空隙,厉栀握紧簪子,猛地朝按住自己口鼻的手刺去。
锋利的簪子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身后的人呼吸加重,但并没有出声和松开她。
与此同时,厉栀握着簪子的手,触碰到了那人的手背。
他的手背和自己一样,缠绕着纱布。
意识到这人是谁,厉栀恰好憋不住下意识气,布巾上的气味吸入肺中。
那药效过于强悍,她双眼昏沉,迷迷糊糊的松了力气,晕倒在那人的臂膀之上。
车帘被寒风吹开,黑衣人犹如融进了黑暗中,车外的月光只洒在了厉栀身上。
他单手搂着昏睡的厉栀,没有将她放在地上,也没有把她搂进怀里。
只是神情阴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厉栀这一觉睡的并不怎么好,她脑子里都是自己在马车上被人拐走的瞬间。
那个人是谁?厉初昕派来取她命的?不,若是取她命的,应当直接杀了她,而不是将她迷晕。
那就是身手矫健的流匪歹徒,亦或者是人贩子?
他要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还是看她漂亮把她卖去青楼?亦或者是做成人彘供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观赏?
不要不要不要....
在厉栀越想越糟,眼泪都要掉下来时,突然闻到了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这味道很熟悉,温暖,冷冽,干净,像是皂角味,但是...又比皂角味复杂一些,像山间晨露,又似雨后新竹。
这是薛除浊的味道。
这味道瞬间让理智杂乱的心绪平和了不少,她在梦中又忽然想起刺入那歹徒的手时,碰到的那一抹纱布。
对,能像入室打劫般把她带走的,除了流匪与歹徒,还有薛除浊。
那个人,一定是薛除浊。
闻着这怡人的味道,厉栀的眉头渐渐松懈了开来,连额头上的汗珠也缓慢的停止了滚落。
薛除浊坐在床前,他的手臂被厉栀抱着,手掌被她强硬的掰开,放在鼻间轻嗅,时不时又用脸蹭蹭。
薛除浊想收回手,却丝毫动弹不了。
他压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情绪,忍受几许,可厉栀越来越得寸进尺。
终于,在厉栀将自己的唇瓣也贴上他掌心时,薛除浊终于没忍住,将她唤醒。
“厉栀。”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药效很早就过了,只是厉栀一不小心睡了过去,才昏迷如此之久。
好在她睡得不深,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第一个入目的,便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厉栀顺着这手的方向看过去,毫不意外的对上薛除浊的双眼。
那双眼睛深沉如墨,含着一抹化不开的红色,危险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秒便会卷起狂风暴雨。
偏偏厉栀不知死活,不仅没有松开薛除浊的手,也没有质问他为何将自己绑了过来,而是用那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容对着他,道:
“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