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虚空的降临
梦境空间还在崩塌。
那个由光暗碰撞形成的奇点依然在吞噬着一切，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黑洞。白色的世界一圈圈地消失，就像被看不见的巨口啃食。每一次崩塌，都会带走一片梦境的碎片，都会让无数被困的意识永远消散。
辐光在拼命维持着自己的存在。
她的光环疯狂旋转，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能量，试图抵抗那股将她拉向虚无的吸力。她的翅膀剧烈扇动，每一次扇动都要消耗巨量的力量。她的身体在发光，在燃烧，在用尽一切方式保持完整。
小骑士的意识核心也在颤抖。
虚空之心的跳动变得极不稳定，一会儿快得像是要爆炸，一会儿又慢得几乎停止。黑色的雾气在不断流失，意识的边缘已经开始模糊。小骑士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他会比辐光先消失。
两个存在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但就在这个绝境的时刻——
小骑士感受到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不是声音，不是触觉，不是任何物理感官能够捕捉的东西。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共鸣，是虚空与虚空之间天生的联系。就像是一滴水感受到了海洋的召唤，就像是一粒沙感受到了沙漠的脉搏，就像是一缕黑暗感受到了永夜的拥抱。
深渊在呼唤。
虚空在回应。
小骑士的虚空之心突然稳定了。那颗在他意识核心跳动的心脏，那颗由深渊所有容器意志凝聚的核心，此刻开始发出强烈的脉冲。那脉冲不仅仅在他体内传递，更是穿透了梦境的界限，穿透了意识的屏障，向着整个圣巢——不，向着整个存在的虚空——发出召唤。
黑暗，回应了这个召唤。
梦境空间的边缘开始出现异变。
那些原本平滑的边界突然扭曲，就像平静的水面被巨石击中。扭曲的地方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如同血管般蔓延，在白色的世界上刻画出诡异的图案。
辐光察觉到了。
她转过头，那双燃烧的眼睛凝视着边缘的异变。在她的中，惊讶混合着恐惧：
不......这不可能......
黑色的纹路突然裂开。
那不是简单的裂缝，而是现实与梦境界限的撕裂。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强行撕开了辐光精心构筑的领域，在她的世界上开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从第一道裂痕中，涌出了纯粹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如同洪水决堤般汹涌而来。它无视了梦境的规则，无视了意识的界限，无视了一切应该阻止它进入这里的屏障。它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狂暴地，涌入了光明之神的领域。
这是虚空。
来自深渊的虚空。
那第一道涌入的黑暗，带着深渊特有的气息——冰冷、纯粹、古老。那是圣巢最深处的黑暗，是万物的起源之地，是生命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虚无。深渊的虚空不带任何情感，不包含任何意志，它只是单纯的不存在，是宇宙本身的负面。
更多的裂痕在边缘出现。
第二道裂痕裂开，涌出的黑暗带着不同的质感。那黑暗中混杂着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曾经的意识，一个失败的容器。那是容器们的虚空——带着哀伤，带着不甘，带着未完成使命的执念。
小骑士能它们。
在那些涌入的黑暗中，他看见了深渊底部堆积如山的容器尸体。那些失败品，那些不合格的造物，它们在黑暗中挣扎、呐喊、最终死去。但它们的虚空没有消散，而是一直留在深渊，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被召唤的时刻。
第三道裂痕，第四道裂痕，第五道裂痕——
越来越多的裂痕在梦境空间的边缘爆发。每一道裂痕都在倾泻着虚空，每一道黑暗都带着不同的来源。
从圣巢的阴影中，虚空在汇聚。
小骑士到了它们的来源：
泪水之城的阴影——那座繁华都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的阴影处，都残留着虚空的痕迹。它们曾经被光明压制，被繁华掩盖，但从未真正消失。现在，它们突破了现实，涌入梦境，加入这场战争。
遗忘十字路口的黑暗——那个交通枢纽的深处，在无数通道的尽头，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虚空在沉睡。它们见证了圣巢的兴衰，见证了繁华与覆灭。现在，它们醒来了，带着岁月的沉淀，加入虚空的大军。
黑卵圣殿的深渊——那座封印之地本身就是虚空的堡垒。千年来，空洞骑士在那里承受着辐光的侵蚀,而虚空在暗中积累着力量。那些力量此刻全部释放，透过梦之钉打开的通道，直接涌入辐光的领域。
安息之地的墓穴——死亡的阴影最为浓郁。无数虫子的灵魂曾在那里安息，而虚空一直陪伴着死者。那些与死亡共存的黑暗，此刻化作最纯粹的虚空，加入这场光暗之战。
深邃巢穴的黑暗——在赫拉的蜘蛛王国深处，在那些从不见光的洞穴里，虚空肆意生长。蜘蛛们与黑暗为伴,它们的领地是虚空的温床。现在，那些黑暗突破界限，汇入梦境。
真菌荒地的孢子阴影——真菌在黑暗中繁殖，它们的孢子中混杂着虚空的气息。那些被感染的虚空，那些与真菌共生的黑暗，此刻也在回应召唤。
水晶山峰的矿洞深处——在那些被开采的巨大洞穴里，在水晶无法照亮的角落，虚空在暗中沉积。矿工们从未注意到，他们挖掘得越深，离虚空就越近。那些虚空此刻涌出，如同地下水突破岩层。
女王花园的荆棘阴影——在白色夫人守护的领地里，在那些美丽植物的阴影下，虚空从未缺席。德莱雅死去的地方，他流淌的血液混合着虚空；白色夫人的荆棘缠绕处，虚空在缝隙中生长。
皇家水道的污秽黑暗——在奥格瑞姆守护的地下迷宫里，在那些充满酸液和废物的管道中，虚空与污秽共存。那是最卑微的虚空，但也是最顽强的虚空。
古老盆地的深渊之井——那座深井直通深渊，是虚空与地表世界最直接的连接。从那里涌出的虚空最为古老，最为纯粹，带着深渊本源的力量。
更远处，更多的虚空在突破界限。
甚至连圣巢之外的虚空也在回应。风暴之地的黑暗，宁静之地的阴影，那些未知领域的虚空——它们感受到了虚空之心的脉冲，感受到了这场决战的召唤。
虽然它们无法完全穿越那遥远的距离，但它们的意志，它们的力量，以某种超越空间的方式，传递到了这个梦境战场。
所有的虚空，都在汇聚。
辐光看着这一幕，她的恐惧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惊骇。
这不可能......
她的在颤抖。虚空不能团结......你们应该互相吞噬......应该在黑暗中永远孤独......
但现实击碎了她的认知。
虚空确实在团结。不是被强制的，不是被欺骗的，而是自愿的，主动的团结。因为它们找到了核心，找到了能够将所有分散的黑暗连接在一起的存在——
虚空之心。
小骑士的意识核心中，那颗心脏正在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会发出一道脉冲，都会协调着涌入的虚空。那些原本混乱的、无序的黑暗，在脉冲的引导下，开始有序地排列，开始形成某种结构。
虚空在小骑士周围凝聚。
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不是简单地堆积，而是在虚空之心的协调下，进行着精密的组合。就像是无数齿轮咬合在一起，就像是无数音符组成乐章，所有的虚空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都在为最终的形态做准备。
黑色的漩涡形成了。
所有的虚空围绕着小骑士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虚空之心，那颗跳动的核心散发着强烈的黑暗脉冲，如同漩涡的心脏，如同风暴的眼。
漩涡在加速旋转。
虚空的密度在不断增加，从气态到液态，从液态到固态，从固态到某种超越物质概念的存在形式。小骑士能感受到，在这个凝聚的过程中，虚空正在发生质变。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
这是虚空的升华。
当所有分散的黑暗真正团结时，当它们在一个意志下融合时——虚空会蜕变成某种全新的存在，某种能够与神明对抗的力量。
辐光感受到了威胁。
她不再关注那个正在崩塌的奇点，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小骑士身上。她能看见，在那团旋转的黑暗中，某种恐怖的东西正在成形。
我不允许！
辐光的如同咆哮。她的翅膀全力扇动，身体化作一道光芒，直冲向那个黑色漩涡。她要在虚空完成蜕变之前，将它们彻底摧毁。
无数道光箭从她身上射出。
那些光箭密集如雨，每一支都带着神性的力量，都要穿透黑暗的核心。它们划破白色的空间，拖曳着刺目的光尾，向着漩涡中心射去。
但光箭没能穿透。
在距离漩涡还有一段距离时，那些光箭就被吸入了旋转的黑暗。它们在虚空中挣扎、闪烁，最终被彻底吞没。就像光芒投入无底深渊，就像火焰遇到虚无本身——光明在虚空面前，失去了净化的力量。
辐光释放更强的攻击。
她的光环加速旋转，释放出环形光波。那光波比之前任何攻击都要强大，都要炽烈。光波扫过之处，梦境空间本身都在融化。
但光波同样被吸收了。
黑色的漩涡如同黑洞，吞噬着所有接近的光明。辐光越是攻击，漩涡就吸收越多的能量，就变得越加强大。
不......
辐光停止了攻击。她意识到，自己的光芒正在成为虚空的养料。这个漩涡不仅仅在聚集圣巢的虚空，更是在吸收她释放的能量，将光明转化为黑暗。
漩涡达到了临界点。
所有的虚空都已经汇聚完毕。来自深渊的，来自容器的，来自远古的，来自圣巢每一个角落的——所有的黑暗都在这里集结。
虚空之心发出最后一道强烈的脉冲。
那道脉冲如同命令，让所有的虚空同时行动。漩涡停止了旋转，开始向内坍缩。黑暗在压缩，在凝结，在形成某种实体化的结构。
一个轮廓开始显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轮廓，一个远超小骑士之前形态的轮廓，一个甚至比辐光真身还要庞大的轮廓。黑色的物质在不断凝聚，在轮廓的框架上填充着细节。
辐光看着那个正在成形的东西，她终于认出来了。
那是......虚空巨兽......
她的充满了恐惧。远古虚空文明的终极造物......传说中的黑暗形态......
巨兽的头颅从黑暗中浮现。
那不是任何已知生物的头颅，而是虚空本身的具象化。它没有明确的五官，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有不断流动的黑色物质。但在头颅的位置，有两个深邃的黑洞——那是巨兽的眼睛。
那双眼睛凝视着辐光。
眼神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要将光明吞噬的本能。那是虚空的本质，是黑暗对光明天生的吞噬欲望。
巨兽的身躯逐渐成形。
那身躯由无数层虚空构成，每一层都清晰可见，每一层都在不断流动。最外层是来自圣巢各处的虚空，它们形成了巨兽的；中间层是容器们的虚空,它们构成了巨兽的；最内层是深渊的虚空，它们形成了巨兽的。
而在最核心处——
是远古虚空文明的遗产。
那些被遗忘的黑暗知识，那些失传的虚空技艺，那些远古时代与辐光战争时创造的力量——它们在巨兽的核心中苏醒，为这个造物提供着结构和智慧。
巨兽的四肢延展开来。
每一条肢体都粗大如同古树，表面不断流动着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不是随机的,而是远古虚空文明的符文，是被刻入虚空本质的力量印记。四肢的末端分叉成无数爪子，每一只爪子都能独立行动，都能撕裂梦境本身。
巨兽的背后，展开了类似翅膀的结构。
但那不是翅膀，而是无数道虚空触手的集合。触手的数量难以计数，从巨兽的背部、肩部、腰部延伸出来，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每一根触手的末端都在分叉，形成更小的触手，那些小触手又继续分叉——如此循环，形成了一个几乎无限的触手网络。
巨兽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光环。
那光环由纯粹的虚空能量构成，不断旋转，不断释放着黑暗的脉冲。这是对辐光光环的模仿，但更是对她的嘲讽——光明有光环,黑暗也有；神明有威严，虚空也有。
巨兽的身躯还在扩张。
它已经大得难以想象，几乎占据了辐光整个视野。当它完全成形时，梦境空间的一大半都被它的存在所填充。白色的世界在它周围黯淡，光明在它面前失去光泽。
小骑士的意识在巨兽的核心。
他能感受到这股难以想象的力量。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所有虚空的力量。深渊的、容器的、远古的、圣巢的——所有黑暗都在这具身体中汇聚，都在虚空之心的协调下，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意志。
这就是虚空团结的力量。
这就是当黑暗不再分散，不再孤独，不再互相吞噬时——它能达到的极致形态。
巨兽完全成形了。
它悬浮在梦境空间中，庞大的身躯遮蔽了辐光的大部分视野。黑色的能量从它身上不断溢出，那些能量侵蚀着白色的世界，将光明的领域一点点转化为黑暗的领地。
在巨兽身上，能看见无数的细节。
有些部位保留着容器的轮廓——那些是失败品们的残影,它们融入了巨兽,成为了它的一部分。有些部位闪烁着远古的符文——那是虚空文明的遗产，是被刻入黑暗本质的知识。有些部位纯粹而深邃——那是深渊本身，是万物的起源。
整个巨兽如同一件艺术品。
但这是一件为杀戮而生的艺术品。
巨兽转向辐光。
那个动作缓慢而威严，如同山岳移动。两个深邃的眼睛锁定了光明之神，黑色的光环加速旋转，无数的触手在背后舞动。
辐光在颤抖。
光明之神第一次在自己的领域中感到如此渺小。她的翅膀在虚空巨兽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她的光芒在黑暗的压迫下显得如此黯淡，她的存在在这个终极造物面前——
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不可能......
辐光的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威严。虚空文明已经消亡了......这种造物不应该再次出现......
巨兽张开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裂口，显露出内部无尽的深渊。从裂口中传出一种声音——不是语言，不是咆哮，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宣告：
虚空，降临了。
光明，该退位了。
巨兽抬起了第一只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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