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指挥车内,空气凝固。
布伦瑞克公爵挣扎着试图去摸掉落在地的佩剑,老迈的身体因震惊和撞击而颤抖。那位名叫斐迪南的“科学院”校官,则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横剑挡在公爵身前,双眼死死盯住刑天,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微的、非人的几何光纹在旋转,试图解析眼前这超越理解的存在。他手中的佩剑剑格处,一个微小的、类似罗盘的精密仪器正在高速运转,散发出微弱但令人不安的“理性”波动。
刑天根本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摧毁指挥节点,打垮普鲁士军的士气。现在目的基本达到。他猩红的目光扫过车内,最后落在那仍在运转的“理性”仪器上。
“碍眼。”他嗤笑一声,伸出覆盖着暗红神力的巨大手指,就要将那仪器连同斐迪南一起捏碎。
就在此时——
呜——!!!!
一声尖锐、奇特、并非源自战场任何一方的哨音,突兀地从极远的天际传来!这声音极高极锐,穿透力极强,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炮火和喊杀声!
紧接着,某种物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撕裂空气发出的尖啸,由远及近!
刑天动作猛地一顿,强大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一个细小的黑点,正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从极高的云端向着这片战场核心——也就是他所在的位置——高速坠落!其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拉出了一条白色的气浪轨迹!
那不是炮弹!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飞行物!其蕴含的能量波动冰冷而纯粹,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绝对理性”的秩序感!
“逻辑炸弹?!”刑天脑海中瞬间闪过罗伯斯庇尔在巴黎用过的那一招!但这个,无论是规模、速度还是其中蕴含的“理性”纯度,都远超巴黎那次!
这根本就是针对他来的绝杀!对方算准了他会突击指挥核心,早就在这里布下了陷阱!那辆指挥车,甚至包括布伦瑞克公爵本人,都可能只是诱饵!
电光火石之间,刑天做出了抉择。
杀两个凡人杂鱼毫无意义,硬抗这来历不明的天基打击绝非明智之举!
“滚!”他低吼一声,巨剑改捏为拍,沉重的剑面如同拍苍蝇般,轰然拍在破碎的指挥车残骸上!
轰隆!
本就破碎的车辆被这股巨力直接拍得四分五裂,里面的布伦瑞克公爵和斐迪南校官如同被重锤击中,狂喷着鲜血被炸飞出去,生死不知。而刑天则借着这一拍的反作用力,庞大的身躯以与其体型不相符的灵巧,向后猛跃!
几乎就在他离开原地的下一秒——
那道白色的轨迹精准地命中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冲天而起的火焰。
只有一种极度不自然的、令人心悸的“寂静”猛地扩散开来!
以落点为中心,半径近百米内的空间,光线骤然扭曲,色彩变得黯淡灰败。范围内的所有事物——泥土、尸体、破碎的武器、甚至空气中飞扬的尘埃——都仿佛被瞬间抽离了所有“活性”与“混乱”,呈现出一种绝对几何化、绝对静止、绝对“有序”的状态!
地面平整得如同打磨过的镜面,尸体凝固成僵硬的石膏像,飘散的硝烟被定格成扭曲的灰色线条…仿佛一张无比精确却毫无生机的工程蓝图!
这就是“逻辑炸弹”的威力!并非物理毁灭,而是强行将一定范围内的现实“格式化”,剥夺其一切变量和生命力,归于绝对的、死亡的“秩序”!
即便是刑天,感受到那范围内散发出的、足以扼杀神力的冰冷秩序,猩红的眼眸也微微一凝。
“罗伯斯庇尔…还有他背后的婊子…”他低声咒骂,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真正的重视。对方的手段,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有针对性了。
与此同时,由于指挥系统被物理摧毁(即使公爵可能未死,也已无法有效指挥),加上刑天那惊天动地的一跃和“逻辑炸弹”造成的恐怖景象,普鲁士中军终于彻底动摇!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再严明的纪律,在失去指挥核心、面对无法理解的恐怖时,也会崩溃!
“公爵死了!” “怪物!那是魔鬼!” “撤退!快撤退!”
失去了统一指挥和意志支撑的普鲁士军队,开始如同退潮般向后溃退!士兵们扔下武器,惊慌失措地向后奔跑,建制完全打乱。
神罚军团的士兵们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战争魔像迈着沉重的步伐开始无情地追击、碾碎溃兵。符文步枪手们则开始精准地点杀那些试图重新组织起来的普鲁士军官。
胜利的天平,似乎终于彻底倒向了神罚军团。
然而,屹立在战场中央的刑天,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环视四周。普鲁士人败了,但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他们的主力在溃退中依旧保持着相对完整的架构,那些“堡垒-I型”也在交替掩护撤退。而神罚军团自身,经过这番苦战,伤亡同样不小,尤其是炮兵和一线步兵,神力消耗巨大,战争魔像也有几具受损严重,急需维护。
这更像是一场击退战,而非歼灭战。
更重要的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已经将网撒到了这里。刚才那枚“逻辑炸弹”,精准、狠辣、时机刁钻,明显是计划已久。这意味着,罗伯斯庇尔及其背后的势力,对全局的掌控力远超预期,甚至能调动普鲁士这样的强国作为棋子和诱饵。
“执政官!”神罚军团长冲到刑天身边,脸上带着胜利的兴奋和敬畏,“我们赢了!普鲁士人溃退了!是否全力追击?”
刑天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冷酷:“赢?哼,不过是打跑了一条被棍子驱赶的恶狗罢了。真正的豺狼,还躲在暗处舔着爪子呢。”
他顿了顿,下令道:“停止追击,巩固阵地,救治伤员,清点战损。派出轻骑兵斥候,远远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往哪里退,和谁汇合。”
“另外,”他补充道,猩红的目光扫过那片被“逻辑炸弹”格式化了的、死寂的区域,“把那块地方给我圈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让后方那些炼金术士和符文师过来看看,能不能分析出点什么东西。”
“是!执政官!”军团长虽有些不解为何不乘胜追击,但对刑天的命令毫无异议,立刻转身去执行。
刑天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脚下是破碎的钢铁和焦黑的土地,远方是溃退的蓝色潮水。
他赢了这场战役,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
罗伯斯庇尔的阴影,如同无形的网,正伴随着理性与钢铁的洪流,悄然笼罩整个欧陆。而刚才那股爆发出的、纯粹的凡人意志,也让他隐隐感到,这场战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风带来了硝烟和鲜血的味道,也带来了远方更深沉的、暗流涌动的气息。
这场凡人与神只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