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青铜色的。 门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但当刑天与玛丽迈入其中的刹那,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古战场。 这里没有沙土,大地是由凝固的暗红色血液与破碎的青铜兵器压实而成,每一寸都散发着亘古不散的煞气。天空是永恒的昏黄,仿佛被无数战火熏烤了亿万年的天幕。空气中,回荡着无穷无尽的、来自各个时代、各个种族的临终咆哮与战吼。 这里是“战”这一概念的归宿,是所有战士灵魂的终点。 “欢迎来到……最终的坟场。” 那个宏大威严的声音,在万千战吼的缝隙中响起,带着些许悲悯。 “第三试炼,汝将面对汝最强大之敌。” “胜,则执斧,登临神位。” “败,则汝之战魂,将为这片战场,再添一份尘埃。” 刑天深吸一口气,胸腔中满是铁锈与亡魂的味道。他没有寻找敌人,因为他知道,在这片属于他的终极领域,敌人……会自己找上门来。 果然,在他前方百步之外,那片由残兵断刃构成的大地,开始剧烈翻涌。 一具巨大的身躯,从地底缓缓“站”了起来。 他有着与刑天一模一样的身形,穿着一模一样的古朴战甲,甚至连散发出的那股睥睨天下的霸道,都一般无二。 只是,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杂念。 没有对王座的理解,没有对真理的明悟,没有对玛丽的那份守护欲。 他的双眸中,燃烧着的,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足以烧毁整个宇宙的……战意。 那是尚未经历断头台之辱、尚未与玛丽结盟、尚未经历两次试炼洗礼的、最原始、最巅峰的……上古战神·刑天! “冒牌货。” 那个“自己”, 莽地开口。声音沙哑,如同两块陨石在摩擦,“一个被凡人情感污染、被虚假道义束缚的……赝品。” 刑天看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感受到了。这个对手,没有神力恢复层次的限制,他就是那个在天帝下凡前,能够与整个天庭分庭抗礼的、巅峰时期的自己! 而他,只是一个力量正在复苏中的“残次品”。 “你口中的‘污染’,叫‘羁绊’。”刑天沉声回应,“你眼中的‘束缚’,叫‘责任’。” “我,不屑于理解。”原始刑天擎起右手,一柄由纯粹的战意能量凝聚而成的虚幻巨斧,在他手中成型,“战,就是一切。生,为了战。死,为了战。除此之外,皆为虚妄!” “轰!” 话音未落,他已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然出现在刑天面前! 那柄战意巨斧,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气势,当头劈下! 这一斧,快到极致,强到极致! 它不是为了展示技巧,不是为了试探,它就是这么简单、直接、粗暴地要将刑天,连同他所在的空间,一起彻底抹除! 刑天瞳孔骤缩,他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能将体内恢复的所有神力灌注于双臂,交叉向上,奋力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了整个古战场。 刑天被这一斧,连人带脚下的大地,轰得向下凹陷了百米之深!双臂的战甲寸寸崩裂,鲜血顺着指缝狂喷而出。 好强! 仅仅是单纯的力量,就足以碾压现在的他! “看到了吗?赝品。”原始刑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另一只手已经化作掌刀,刺向他的心脏。 “你的‘羁绊’,是你的弱点!你的‘责任’,是你的枷锁!它们,让你变慢了!变弱了!” 刑天强忍着剧痛,身体猛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掌。掌风划过他的胸膛,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战斗,从第一秒起,就呈现了一边倒的压制。 原始刑天的攻击,连绵不绝,如狂风,如骇浪,每一击都是纯粹力量的极致展现。他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的、最高效的杀人技。 而刑天,则彻底陷入了绝对的被动。 他在躲闪,他在格挡,他在苦苦支撑。 他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在同样懂得自己所有招数的“自己”面前,毫无意义。他引以为傲的战斗本能,在对方面前,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哈哈哈!”原始刑天狂笑着,一脚将刑天踹飞出去,“你在放水!你在怜悯我!不,你不是!你就是真的……弱了!” 刑天在半空中强行稳住身形,他看着自己身上不断增加的伤口,感受着体内飞速流逝的神力,心中却一片冰冷。 原始刑天说的,……是对的。 如果他还是那个只为战斗而生的纯粹战神,此刻他会不惜燃尽神魂,与对方同归于尽。 但是,他不能。 他身后,还有玛丽。 他还要获得神斧,回到法兰西,去守护他的王国,去面对他的敌人。 这份“责任”,确实成为了他放手一搏的最大阻碍。
“刑天!” 远处,玛丽王后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战场边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自己”无情地碾压。她的生命神力,根本无法穿透这片只属于“战”的领域。 “放弃吧,赝品。”原始刑天一步步逼近,手中的战意巨斧越发光亮,“回归最纯粹的‘战’,将那些无用的情感彻底抛弃,你……还有一线生机!” 面对这个最强之敌,面对这无解的死局,刑天的眼中,却忽然闪过些许明悟。 是啊…… 为什么,我要和他打? 他是谁? 他是我,是我最原始的、最强大的、战斗本能的化身。他不是敌人,他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为什么要用“责任”去克制“本能”? 我为什么要用“羁绊”去压制“战意”? 它们本就不是对立的! 我的力量,源于我的战意。我守护的勇气,也源于我的战意! 我错了……从始至终,我的方向就错了!
“不。” 刑天突然笑了。他停止了防御,放弃了所有抵抗,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由那毁天灭地的斧锋,抵达自己的眉心。 “你错了。”他看着对面的自己,轻声说道,“我不是要去压制你,而是要去……统御你。” “你,是我的力量,是我的基石,是我之所以为‘战神’的根源!” “而‘羁绊’与‘责任’,是你的方向,是你的意义,是你不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狂暴的缰绳!” “战,若无守护之物,与野兽何异?” “我,今日不为胜你,只为……让你归位!” 他张开双臂,主动迎向了那柄足以将他神魂俱灭的巨斧。 原始刑天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错愕。 但他没有停手。 在他看来,任何花言巧语,在绝对的、纯粹的“战”面前,都毫无意义! 斧锋,落下! 然而,预想中分尸断魂的场面,并未出现。 在斧刃触碰到刑天皮肤的刹那,刑天的身体,突然化作了一座由亿万星河符文构成的巨大熔炉! 他那经过“真理之重”与“王座之重”淬炼过的神魂,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以我之名,敕令——” 刑天的声音,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响彻了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归鞘!” 那柄由纯粹战意凝聚的巨斧,在接触到刑天身体的瞬间,爆发出无比剧烈的挣扎与咆哮!它想要撕裂,想要毁灭! 但那座“熔炉”,却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法则本身,散发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它不是在抵抗,不是在消灭,而是在……接纳! 它在用一个更宏大、更完整的道,去包容、去安抚、去统御这股最原始的暴戾力量! “不——!!!” 原始刑天发出了不甘的怒吼,他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幻,化作漫天的“战意”光点,不受控制地涌向刑天那座灵魂熔炉。 最终,当最后一道光芒被吞噬殆尽。 整个古战场,所有的战吼声,戛然而止。 死寂。 一片真正的、彻底的死寂。 刑天静静地悬浮在黑暗的虚空中。 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一半是星辰宇宙的深邃与包容,另一半,是焚尽八荒的战意与霸道。 他,战胜了自己。 他,也完整了自己。 就在这时,在他面前的虚空中,那柄困惑了无数神只、搅动了整个地球风云的…… 神兵“戚”,终于缓缓现出了它那朴实无华、却仿佛能劈开整个混沌的…… 峥嵘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