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拉的胸甲骑兵,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钢铁洪流,瞬间吞没了联军的左翼。
那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五千名重装骑士,人与马合为一体,化作一堵移动的、不可逾越的钢铁墙壁。他们手中的长枪轻易地刺穿了联军的军旗,马蹄将试图组成方阵的步兵踩成肉泥。阳光照在他们抛光的胸甲上,反射出成千上万道刺目的光芒,仿佛天降的神罚,让那些刚刚还在欢呼的俄奥士兵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为了皇帝!”
“皇帝万岁!”
冲锋的呼喊声与敌人的惨叫声、骨骼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一曲血腥而壮丽的交响乐。
老兵弗朗索瓦和他的战友们,正跟在拉纳的步兵身后,从普拉钦高地向下推进。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钢铁洪流碾过一切,心中的恐惧被一种狂热的崇拜所取代。
“看啊!是缪拉!是‘我们的勇者’!”弗朗索瓦身边的年轻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是魔鬼!不!他们是神!”
弗朗索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步枪,向着下方溃散的敌军瞄准。他知道,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皇帝的铁锤已经落下,而他们,这些普通的步兵,就是要将那些被砸得粉碎的敌人,彻底钉死在原地。
拉纳的第五军团,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从高地中央直插而下,狠狠地楔入了被困在南部山谷的联军主力侧翼。这些联军士兵刚刚还在为自己“成功”包抄法军而洋洋得意,转眼间,就发现自己变成了瓮中之鳖。
他们的右翼是法军的坚固阵地,前方是正在掉头反击的“败军”,侧翼是拉纳的虎狼之师,而后方——那片刚刚被他们放弃的、至关重要的普拉钦高地,如今已经站满了他们的死神。
恐慌,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联军的阵线,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彻底崩溃了。士兵们扔掉武器,掉头就跑,将军们声嘶力竭的呵斥声,完全被淹没在溃败的洪流之中。
冰湖的哀嚎。
数以万计的溃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向着唯一看似能够逃脱的路线——结冰的湖泊和池塘——涌去。薄薄的冰面,在成千上万只脚的重压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他们推搡着,踩踏着,哭喊着,将同伴推入冰冷的泥水中,只为能早一步逃离这片地狱。一些轻型火炮也被拖上了冰面,在惊慌失措的拖拽下,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道绝望的痕迹。
桑顿山上,拿破仑放下了望远镜。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冷得像他脚下的石头。
他看到了那些试图从冰面逃生的敌人。
“炮兵。”他轻声说道。
“炮兵司令,请命令您的炮兵,瞄准那些冰面。”
身边的贝尔蒂埃元帅浑身一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执政官……那里……那里还有我们自己的俘虏……”
拿破仑缓缓转过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的总参谋长。
“贝尔蒂埃,”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场完美的胜利,是不允许留下任何遗憾的。我要让他们,连逃跑的幻想都彻底破灭。我要让整个欧洲,都记住今天的教训。”
命令被无情地执行了。
普拉钦高地上的法军炮阵,调转了炮口。一颗颗滚烫的实心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像冰雹一样砸向了湖面。
“轰!”
“轰!”
冰面瞬间被砸开一个个巨大的窟窿,湖水喷涌而出。紧接着,在巨大的冲击波和震动下,整片湖泊,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轰然解体!
数以千计的士兵、马匹和火炮,在一瞬间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绝望的哀嚎声响彻云霄,无数双手在水中徒劳地挥舞,然后被迅速冻结的湖面所吞没。
整个战场,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正在冲锋的法军,还是正在溃逃的敌人,都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惊呆了。
弗朗索瓦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片正在吞噬生命的黑色湖水,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赢得了胜利,但他看到的,却是人类最残酷的景象。
“我的上帝……”他喃喃自语,“我们……我们都变成了什么?”
皇帝的黄昏。
战斗结束了。
当午后的阳光再次洒满奥斯特里茨平原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坟场。联军的尸体堆积如山,折断的旗帜和武器散落一地。一百多面军旗,成为了法军的战利品。整个俄奥联军,几乎被全歼。
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在他亲兵的护卫下,如同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泪流满面地逃离了战场。他的骄傲,他的野心,连同他带来的数万大军,一同被埋葬在了这片平原上。
拿破仑骑着他那匹白色战马,在他的元帅们的簇拥下,缓缓巡视着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辉煌与毁灭。
他停在冰湖的边缘,看着那些从冰缝中伸出的、僵硬的手臂。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先生们,”他开口了,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今天,你们都见证了一场完美的胜利。一场将决定未来十年欧洲版图的胜利。”
他勒转马头,不再看那片惨状,目光投向了遥远的维也纳方向。
“战争,还未结束。清理战场,准备进军。我要在圣诞节前,坐在舍恩布龙宫里,和奥地利皇帝谈一谈,什么是和平。”
奥斯特里茨的太阳,缓缓落下。但属于拿破仑·波拿巴的时代,才刚刚升到最高点。他用一场无可匹敌的胜利,向整个世界宣告——旧的神只已经死去,而他,是这片大陆唯一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