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公安局的大楼在夜色中灯火通明，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陆亦可和周正的车子，像一柄利剑，划破夜色，稳稳地停在了大楼前。
“走，上去会会这位赵局长。”陆亦可解开安全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正跟在她身后，心里有点打鼓。他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侯处刚下命令，他们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连个正式的公函都来不及开。这要是对方不配合，他们还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亦可，你说……赵局长会配合我们吗？”周正小声问道，“毕竟，王建国的案子早就结了，我们现在要重新调查，程序上……”
“程序？”陆亦可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周正，人命关天的时候，你跟我讲程序？丁义珍出逃当晚死的，一个手握放贷大权的银行行长，你真信他是抑郁症自杀？”
周正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当然不信，这事儿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侯处说了，赵东来这个人，是个明白人。他会知道该怎么选的。”陆亦可说完，不再理会周正，径直走进了公安局大门。
两人亮明身份，很快就被带到了赵东来的办公室。
赵东来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看到他们进来，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哎呀，亦可处长，周正科长，什么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赵东来站起身，亲自给他们俩倒水。
这态度，比想象中要好太多了。周正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陆亦可却不动声色，她太了解官场上这套了。越是热情，往往心里打的算盘就越多。
“赵局，客气了。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陆亦可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我们来，是为了一桩旧案。”
“哦？什么案子，能让你们反贪局的大将亲自出马？”赵东来明知故问，笑呵呵地把茶杯递给他们。
“王建国。”陆亦可盯着赵东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京州城市银行光明路支行的前行长，丁义珍出逃当晚，在家中割腕自杀。我们怀疑他的死因有蹊跷，需要调阅全部卷宗，并且对尸体进行重新检验。”
赵东来的脸上，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放下手里的茶壶，慢悠悠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叹了口气。
“唉，原来是为这事儿啊。”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亦可处长，不瞒你说，这事儿……恐怕有点难办。”
“难办？”陆亦可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赵局，我们是检察院，依法办案，有什么难办的？”
“哎，你先别急嘛。”赵东来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看啊，这王建国的案子，我们市局刑警队当时是第一时间介入的。现场勘查、法医鉴定、家属笔录，所有的程序都走了一遍，结论清清楚楚，就是重度抑郁症导致的自杀，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家属对这个结论也是认可的，当时就签了字，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案子早就定性结案了，所有的卷宗也都归档封存了。你们现在要调阅，不是不行，但得走流程啊。得我们市局的领导审批，还得去档案局那边办理手续，一来一回，没个三五天怕是下不来。”
周正一听就火了：“三五天？赵局，我们这是在查命案！人命关天，等得起三五天吗？证据要是被销毁了怎么办？”
“周正科长，话不能这么说嘛。”赵东来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公安机关办案，也是有纪律有规矩的。你说有疑点，可疑点在哪？总不能凭空猜测吧？再说了，这案子已经结了，你们检察院现在要插手，是不是有点……越权了？按照规定，刑事案件的侦查，应该是由我们公安机关负责吧？”
这话，就像一记软拳，打在了陆亦可和周正的胸口，堵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赵东来这是在跟他们打官腔，摆明了就是不配合！
陆亦可气得脸色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赵局，我们不是要插手你们的侦查工作。我们只是在办理欧阳菁的案子时，发现了新的线索，这个线索跟王建国的死密切相关。我们有理由怀疑，王建国是欧阳菁案的重要关系人，他的死，很可能是一起为了掩盖更大罪行而进行的谋杀！我们要求重新尸检，也是为了获取关键证据！”
“重新尸检？”赵东来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一脸为难地摊开手，“亦可处长，这……这就更难办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也是巧了。王建国的家属，前两天刚来局里销了案，说是人死为大，不想再折腾了。尸体……唉，家属那边催得紧，殡仪馆那边就给……火化了。”
“什么？火化了？！”
陆亦可和周正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愤怒。
“赵东来！你！”陆亦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东来的鼻子，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人死了还不到一个月，案子还有疑点，怎么可能就这么快火化了？这分明就是借口！是故意在销毁证据！
“哎哎哎，亦可处长，你别激动，别激动。”赵东来连忙站起来，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这事儿真不赖我。家属有死亡证明，有我们公安局的结案通知书，人家要求火化，殡仪馆那边也拦不住啊。我们总不能干涉群众的丧葬自由吧？这也是有规定的嘛。”
“规定，规定，你满嘴都是规定！”周正气得直拍桌子，“赵东来，你别跟我们来这套！我告诉你，要是案子查到最后，证明王建国是他杀，你今天阻挠调查，销毁证据，就是渎职！是犯罪！”
赵东来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周正科长，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他盯着周正，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赵东来是京州市的公安局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依法依规！你们检察院有调查的权力，我们公安局也有办案的原则！你们说有疑点，那就请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光凭猜测，就想让我们推翻一个已经定性的案子，对不起，我办不到！要是没什么事，两位就请回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说完，他直接坐了下去，端起茶杯，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势。
陆亦可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赵东来，心里一片冰凉。
她知道，今天这趟是白来了。赵东来这是铁了心要当这堵墙，他们什么也问不出来，什么也拿不到。
这背后，一定有人给他撑腰！而且，这个人的分量，足以让他不惜得罪省检察院！
还能有谁？
陆亦可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影——李达康！
“好，好一个依法依规！”陆亦可气极反笑，她冷冷地看了赵东来一眼，“赵局长，今天的话，我们都记下了。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说完，她拉着还想理论的周正，转身就走。
走出公安局大门，外面的冷风一吹，周正才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亦可，这……这怎么办？线索就这么断了？”周正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陆亦可没有说话，她走到车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侯亮平的电话。
“侯处，我们这边……失败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愤怒，“赵东来什么都不给，卷宗要走流程，尸体……他说已经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