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常委都表完态后,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重新聚焦到了沙瑞金身上。
牌,已经全部摊开在了桌面上。除了李达康还在扭扭捏捏、讨价还价之外,其他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已经站好了队。
现在,就看沙瑞金这个庄家,如何来收这个局了。
沙瑞金没有看李达康,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让李达康的心猛地一抽。
“同志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沙瑞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总的来说,大家的认识是统一的,态度是积极的,这很好。说明我们汉东省委常委这个班子,还是有战斗力的,是能跟上中央步伐的。”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的基调,但所有人都知道,重点在后面。
“刚才,达康同志也提出了一些具体的困难。”沙瑞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李达康的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李达康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达康同志提到的,关于职工安置、资金缺口、社会稳定等问题,这些是不是困难?当然是!而且是天大的困难!”沙瑞金的语气突然拔高。
李达康心里一动,难道沙瑞金要采纳自己的建议?
“但是!”沙瑞金话锋一转,变得无比凌厉,“同志们,我们党员,是干什么吃的?我们干革命,搞建设,搞改革,哪一件事情是没有困难的?想当年,陈老他们背着炸药包去炸碉堡,面对敌人的机枪火炮,那困难大不大?跟那个比起来,我们今天遇到的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
“如果因为有困难,我们就不干了,那我们还叫什么党员?我们干脆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这番话,说得极重,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了。
李达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全会议室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沙瑞金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达康同志建议,搞试点,循序渐进。这个想法,听起来很稳妥。但是,我要问一句,我们还有时间搞试点吗?全国的改革大潮,风起云涌,兄弟省份都在争分夺秒,我们汉东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现在还要慢悠悠地搞试点,我们等得起吗?中央等得起吗?”
“至于资金问题,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我们把企业盘活了,把经济搞上去了,钱从哪里来?从市场中来!从发展中来!不能总是眼睛向上,躺在省财政、中央财政身上等奶吃!要有自我造血的能力!”
“还有Gdp,达康同志很关心我们汉东的Gdp,这很好,说明你有责任心。但是,我们要的是什么样的Gdp?是带血的Gdp吗?是污染环境的Gdp吗?是靠着牺牲子孙后代的利益换来的Gdp吗?这种Gdp,增速再高,我们也不要!我们宁可慢一点,甚至暂时牺牲一点速度,也要换来一个健康的、可持续的、高质量的发展!”
沙瑞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李达康的心上。他把李达康提出的所有“理由”,都一一驳斥,并且全部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李达康彻底蔫了。他知道,自己完败。在沙瑞金这种高超的政治手腕和不容置疑的权威面前,他那点小心思,显得那么幼稚和可笑。
最后,沙瑞金做出了总结性的发言,语气斩钉截铁。
“所以,关于国企改革,我在这里明确几点。”
“第一,这次改革,不是选择题,是必答题!不是搞不搞的问题,是怎么搞好的问题!以点带面!各市各地,都要拿出具体方案,责任到人!”
“第二,省委成立的改革小组,由林辰同志担任组长,我亲自担任第一副组长。这个小组,将代表省委,全权负责此次改革的领导和协调工作。各部门、各市县,必须无条件服从改革小组的统一指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沙瑞金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森然的寒意,“谁,要是敢在这次改革中,阳奉阴违,消极怠工,甚至设置障碍,阻挠改革进程,不管他过去有多大功劳,现在是什么级别,一律就地免职,严肃查办!绝不姑息!”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沙瑞金这股雷霆万钧的气势所震慑。
他们知道,汉东的天,是真的要变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改革风暴,即将来临。而任何敢于阻挡在这场风暴前面的人,都将被碾得粉身碎骨。
李达康低着头,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的“Gdp主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