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东面巢穴的袭击后，山谷中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气氛。护山大阵的成功运转，各堂口的默契配合，以及近乎零伤亡的战果，让人道宫的每一个成员都真切感受到了集体的力量和希望。
接下来的几日，山谷内的建设步伐更快了几分。有了大阵作为依仗，人们外出采集资源、勘探地脉也多了几分底气。张炁并未因一时的胜利而放松，反而更加忙碌。他白天指导各堂口工作，解决修炼疑难，夜晚则独自于新建的静室中打坐，巩固新近重凝的金丹境界。
这夜，月华如水。
张炁盘膝坐于静室石床之上，双目微闭，心神沉入丹田。那枚新凝的金丹缓缓旋转，色泽混沌，表面道纹若隐若现，与他自身的灵魂、与周遭的天地元炁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相较于之前的金丹，这枚重凝的金丹更为圆融凝实，内蕴的混沌真元磅礴而灵动。但张炁始终感觉，驱动这金丹与天地沟通时，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此方天地的法则本身就不够顺畅圆融，如同一个生锈的齿轮组，虽能运转，却摩擦不断，效率低下。
他心念微动，神识内敛，仔细观摩着金丹表面的道纹。那些纹路并非死物，而是随着他的呼吸、随着外界元炁的波动而不断细微变化，试图与某种更深层次的规则同步。
“法则...”张炁喃喃自语，想起了《神农本草经》注释版中那句语焉不详的话：“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此前，他多从阴阳平衡、五行生克的角度理解。但此刻，结合自身金丹与天地感应的不畅，他对“术数”二字有了新的感悟。这或许并非指简单的方术技巧，而是指构成天地万物的最根本规则、是维系世界运转的底层逻辑！
此界的“术数”，似乎有所残缺。
就在他心念触及此处的瞬间，异变陡生！
丹田内的混沌金丹骤然加速旋转，表面的道纹猛地亮起！不再是内敛的光芒，而是透出体外，穿透静室石壁，直冲云霄！
轰！
一股无形的磅礴气势以张炁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并非刻意释放威压，而是一种生命层次跃迁、道韵自然流露所带来的天地异象！
山谷上空，原本清朗的夜空骤然风起云涌！五色元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旋转交融，最终化作一片朦胧混沌的云霞，笼罩整个山谷！云霞之中，隐约有龙吟凤鸣之声响起，道道玄奥的符文虚影生灭不定，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古老、包容一切的气息弥漫天地！
护山大阵《小五行混沌阵》自主激发到极致，光罩上的流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却并非抵御外敌，而是在贪婪地吸收着那混沌云霞中散逸出的精纯元炁，整个大阵的光芒都因此变得更加凝实厚重！
“宫主突破了？！”
“这是...何等气象！”
山谷内所有修炼《五行炼炁法》的人，无论修为高低，在此刻都感到体内真元自行加速运转，变得异常活泼灵动，往日一些修炼关窍竟有松动的迹象！他们不由自主地走出屋外，仰望那惊人的天象，感受着那源自生命本源的敬畏与吸引，纷纷朝着张炁静室的方向躬身行礼。
狩、烈、藤、岩等核心成员更是激动不已，他们能感受到，张炁的气息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稳固，远超之前金丹初期的程度！
这异象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缓缓散去。夜空恢复清明，月光依旧皎洁，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幻梦。但山谷中弥漫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精纯元炁，以及每个人体内活泼跃动的真元，都证明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静室内，张炁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芒一闪而逝，气息内敛，却更显深邃。他并未突破大的境界，但对混沌金丹的掌控，对自身之“道”的理解，尤其是对此界“法则”的残缺之感，变得无比清晰。
“此界，如笼中鸟，井底蛙...”他低声轻语，眉头微蹙。
几乎与此同时，在这片辽阔而危机四伏的洪荒大地上，数个遥远而强大的存在，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西北方向。
......
极西南之地，古老密林深处，一处遍布着巨大兽骨图腾的村落。
村中央的祭坛上，篝火熊熊燃烧，火焰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一个身材极其高大、肌肉虬结如岩石、皮肤上布满暗红色战纹的光头大汉，正盘膝而坐。他周身气血澎湃，形成肉眼可见的红色氤氲，使得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赤红一片，毫无理智可言，只有疯狂的杀戮与吞噬欲望。他低吼一声，声如受伤的野兽。
“蚩大人？”旁边一名同样强壮、但眼神清醒的护卫小心翼翼上前。
被称作“蚩”的巨汉没有回应，只是猛地扭头望向西北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充满了暴戾和一种...被挑衅般的躁动。他感受到了一股纯净而强大的能量波动，那波动让他体内的“那个东西”异常兴奋和厌恶。
护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一阵心悸。
......
正北方向，遥远的大河之畔，一座规模远超磐石、甚至比人道宫新址还要庞大数倍的城寨依山傍水而建。城寨以巨木和夯土为墙，布局规整，隐约可见街道纵横，人气鼎盛。
城寨中心最高的一处石殿内，一名身穿麻布长袍、手持骨杖、头发灰白编成无数小辫的老者，正站在一面刻画着星辰图案的石壁前。忽然，他若有所感，快步走出石殿，望向南方天际。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指快速掐动，似乎在推算什么。
“巫老，有何示下？”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穿着皮质胸甲、首领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敬问道。
被称为“巫老”的老者沉吟片刻，缓缓道：“首领，南方有星亮，其光混沌，其象初生却引动天脉...奇也。非宝出世，即...有‘巫’踏出了新路，或引动了古老的法则涟漪。”
首领神色一凛：“新路？可能确定方位？是敌是友？”
巫老摇摇头：“距离极远，天机朦胧，难以精准定位。但其势初成，其光虽亮，根基犹浅。可派人往西南方向大致探寻，谨慎接触。若为新‘巫’，或可交流；若为异宝...则需早做谋划。”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低声道，“这天地，似乎越来越热闹了。”
......
东北方，无尽林海的一片沼泽深处，弥漫着淡淡的彩色瘴气。这里寂静的可怕，连虫鸣之声都无。
沼泽中央，有一片诡异的空地，土地漆黑如墨，生长着一些扭曲的、仿佛由骨骼和烂肉拼接而成的怪异植物。空地上，堆砌着一些粗糙的石块，形成一个扭曲的、令人望之不适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块焦黑的、仿佛被雷劈过的木头，木头表面却有着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在微微搏动。
一个穿着破烂羽毛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跪在祭坛前，口中发出嘶哑难明的音节，仿佛在祈祷，又像是在与谁交流。
忽然，他（或它）停止了动作，猛地抬起头，斗篷下露出一张布满脓疮和怪异彩绘的脸。他贪婪地吸了吸鼻子，转向西北方向，眼中流露出极度渴望的神色。
“新鲜...强大...的‘灵’...”他伸出乌黑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找到...献祭...给神...”
他周围扭曲的植物仿佛听懂了命令，微微颤抖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瘴气。
......
正东方向，无尽海域深处。
一片巨大的、由珊瑚和沉船残骸搭建而成的诡异宫殿群，静静地矗立在黑暗的海底。宫殿周围，游弋着一些形态怪异、半人半鱼的生物，它们目光呆滞，手中持有骨质武器。
宫殿最深处，一座巨大的、由某种巨兽头骨制成的王座上，一个身影慵懒地倚靠着。他（它）有着类人的上身，覆盖着暗蓝色的细密鳞片，面容妖异俊美，却生着一双冰冷的竖瞳。下身则是一条粗壮的、布满吸盘的触手腕足，轻轻摆动着。
它手中把玩着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珠子，忽然动作一顿，竖瞳望向西方，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
“哦？内陆的方向...居然出现了如此有趣的能量波动？纯净而古老，真是难得的‘贡品’。”它的声音直接在水中传播，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看来，‘深渊之子’的脚步不能只局限于大海了。波塞冬的荣光，当照耀更远的地方。”
它轻轻挥了挥手指，一条格外强壮、手持三叉戟的鱼人战士立刻游弋上前，躬身听令。
“派一队潜猎者，去内陆看看。找到那股力量的源头...然后，带回来给我。”它的竖瞳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或者，毁灭掉。”
......
山谷之内，张炁对自己突破引发的遥远窥探尚一无所知。他收敛气息，走出静室。
狩和烈等人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激动与关切。
“宫主，您没事吧？”狩沉稳地问道，但眼中的欣喜掩饰不住。
“无碍，略有精进而已。”张炁平静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方才异象，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注意。传令下去，近期外出小队务必更加谨慎，加强警戒。另外，加快古河道集市的建设，或许...我们很快就要有‘客人’到了。”
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距离，看到了那些正将目光投注于此的各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