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还没散，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夜风吹得窗帘轻轻晃，朱十三靠在枕头上，后背垫着软枕，左臂的纱布刚换过，还透着淡淡的药味，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所有注意力全盯在平板电脑的股票界面上。屏幕亮度被调到刚好不刺眼，K线图上的红线绿线像两条缠斗的蛇，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这不是简单的数字涨跌，是他翻盘的筹码，是查清当年真相的启动资金，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先点开了近期的财经新闻，首页全是“某科技公司拟收购同行，业绩预期大幅增长”“能源板块受政策利好，多股连续三日飘红”这类显眼标题，配图里的分析师笑得一脸笃定，仿佛跟着买就能稳赚不赔。朱十三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眼神里满是了然。五年前他在股市里呼风唤雨时，这种“利好新闻”就已是庄家收割散户的惯用手段，如今看来，半点没变。
他点进那篇吹能源股的文章，作者署名是“资深财经评论员李默”，文中把某只叫“华能新材”的股票夸得天花乱坠，说公司拿到了国家级新能源项目，下半年净利润能翻三倍，还贴了张看似权威的“项目审批进度表”截图。朱十三没急着信，而是切到另一个隐秘的财经论坛——这论坛需要老股民推荐才能注册，里面全是圈里人，不聊虚的，只说真话。他输入“华能新材 项目”，很快就跳出一条匿名帖子，发帖人是“老鬼”，一个五年前就跟他有过交集的私募操盘手，从不说空话。
“华能那项目是真的，但审批卡在环保这关，至少要拖到明年，现在放消息，是庄家要拉高出货。上周我在营业部见了他们的人，手里还有三千万筹码没抛，预计这两天会借着‘政策利好’的由头，把股价从8块拉到12块，然后砸盘，散户进去就是接盘侠。”帖子下面跟着几条回复，都是“收到，避坑”“老鬼还是靠谱，上次听你的躲过一劫”。朱十三把这条帖子截图存好，又切回华能新材的K线图，果然，最近三天成交量明显放大，股价涨了20%，但换手率却在下降——这是典型的“无量上涨”，庄家在自买自卖，制造交易活跃的假象，就等散户跟风。
“想让我当接盘侠？没那么容易。”朱十三低声嘀咕了一句，指尖划过屏幕，把华能新材加入了“风险股”列表，随即把目光转向了早就盯上的第一只目标股——“信达重工”，一只股价常年在3块左右徘徊的小盘股，流通盘只有5亿，市值不到20亿，平时没什么人关注，成交量低迷，像一潭死水。
他点开信达重工的公司公告，最近一条是半个月前发的，说“公司暂无重大重组、收购等事项，不存在应披露而未披露的信息，提醒投资者注意风险”。公告下面的评论区里，全是散户的抱怨：“垃圾股，买了半年没涨过”“每次都说没重组，骗谁呢”“赶紧割了，换只热门股”。可朱十三却盯着这条公告看了足足五分钟，眼神越来越亮。他太清楚这种公告的猫腻了——“暂无”不代表“永远没有”，很多时候，公司发这种公告，反而是在给庄家“打掩护”，避免股价提前异动，被监管盯上。
五年前，他帮一个老板操盘“东方机械”时，就用过这招。当时公司已经跟一家外企谈好了重组，为了压低吸筹成本，故意连续发了三次“暂无重组计划”的公告，把散户都熬走了，等筹码吸够了，再突然公布重组消息，股价直接连拉五个涨停，赚得盆满钵满。现在信达重工的情况，跟当年的东方机械太像了：流通盘小，便于控盘；股价低，吸筹成本低；公告“澄清”，反而洗走了不坚定的散户。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朱十三打开了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联系人里只有一个备注“老陈”的人——老陈以前是信达重工的财务总监，五年前朱十三帮他解决过一次资金周转的麻烦，两人算是过命的交情。后来老陈因为不愿配合公司做假账，主动辞了职，现在开了家财务咨询公司，手里还握着不少上市公司的内幕消息。
朱十三发了条消息过去：“老陈，忙吗？问你个事，信达重工最近怎么样？”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老陈就回了过来：“十三？你小子终于联系我了！我还以为你……算了，不说这个。信达重工啊，你怎么突然问起它？实话跟你说，这公司最近在搞大事，跟一家德国的重工企业谈重组，谈了快三个月了，差不多要成了。”
朱十三心里一沉，又追问：“那为什么公司发公告说暂无重组事项？还有，德国那家企业，实力怎么样？重组后能带来什么利好？”
“还能为什么？怕监管呗！现在查得严，重组没签正式协议前，谁敢提前说？万一走漏风声，股价涨太多，监管一查，重组就黄了。”老陈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发过来，“德国那家叫‘汉莎重工’，做大型机械配件的，全球都有名，信达要是跟它重组，就能拿到它的核心技术，以后做出口生意，利润至少翻两倍。我前几天见了信达以前的同事，他说协议差不多下周就能签，签完就会发公告。”
“那现在庄家有没有开始吸筹？”这是朱十三最关心的问题。
“早开始了！”老陈回复，“大概一个月前，就有私募在悄悄买，每次只买几十万股，分不同的营业部账户，做得很隐蔽，所以成交量没怎么变，股价也没动。我估计他们现在手里已经有差不多20%的筹码了，就等签协议的消息，一公布就拉涨。”
朱十三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手指轻轻敲着平板电脑的边缘，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20%的筹码，还不够控盘，庄家肯定还会继续吸筹，这两天股价大概率会维持在3块左右，甚至可能故意打压一下，把最后一批散户吓走。他现在手里还有50万——这是他失忆五年里做上门女婿悄悄攒下来的，靠打临工、送外卖，搬货，洗车等攒下来的，他一直省吃俭用，一分钱都没乱花，就是等着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50万，要是现在全进去，能买16万股左右，成本3块，等重组消息出来，股价至少能涨到6块，翻一倍，就是100万，要是能涨到8块，就是130万……”朱十三在心里算着账，眼神越来越坚定，但他没急着下单。他知道，庄家最擅长的就是“诱空”，可能明天一开盘，就会砸出一笔大单，把股价压到2.8块，让散户以为股价要跌，赶紧割肉，他要是现在进去，很可能会被短期波动吓住。
他又切回信达重工的分时图，看了看最近一周的开盘价、收盘价和最低价，发现每天的波动都很小，最高不超过3.1块，最低不低于2.95块，庄家在刻意“画横线”，就是为了让散户失去耐心。朱十三笑了笑，心里有了计划：明天开盘先别急着买，等庄家砸盘，要是股价跌到2.85块以下，就分三批建仓，第一批买5万股，第二批买5万股，第三批买6万股，这样既能降低成本，又能避免一次性满仓被套。
刚把信达重工的计划理顺，手机震了一下，是刀疤脸发来的消息，把跟黑哥见面的细节说得明明白白，连黑哥“转动核桃时，咔嗒声比刚开始快了半拍”都写了进去。朱十三扫了一眼，回复了两个字：“知道了，明天十点等我消息，别泄密。”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扔回床头柜，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平板电脑上，这次盯上的是第二只目标股——“康泰医药”。这只股票最近很火，因为公司公布了一款“新型抗癌药”的临床试验数据，说“有效率高达90%”，股价从15块涨到了28块，还被不少机构推荐为“年度黑马股”。
但朱十三看了两分钟，就觉得不对劲。他点开康泰医药的临床试验报告，仔细看了里面的数据：样本量只有100人，而且都是早期癌症患者，没有晚期患者的数据，所谓的“有效率90%”，其实是“症状缓解率”，不是“治愈率”。更可疑的是，报告里没有提到药物的副作用，任何抗癌药都有副作用，要么伤肝，要么伤肾，不可能没有，这明显是在隐瞒信息。
他又去查了康泰医药的股东名单，发现最近一个月，公司的几个大股东都在悄悄减持，其中董事长更是通过大宗交易，卖了1000万股，套现了2.5亿。“一边说新药好，一边偷偷卖股票，这不是明摆着骗钱吗？”朱十三皱了皱眉，心里清楚，这是典型的“内幕交易+虚假宣传”，大股东提前知道新药的真实情况——可能副作用很大，或者后期临床试验会失败，所以趁着现在股价高，赶紧套现，等散户发现真相，股价就会暴跌。
为了确认，他又联系了老陈，问：“康泰医药的抗癌药，你了解吗？”
老陈很快回复：“坑人的！我一个朋友在药监局上班，说康泰的临床试验数据是假的，样本量其实只有50人，有效率也只有60%，而且副作用很大，有两个患者还出现了肝衰竭。大股东早就知道了，现在都在偷偷减持，估计再过半个月，真相就会曝光，到时候股价至少跌50%。”
朱十三心里一凛，这种股票不能买，反而可以“做空”——借券商的股票卖出去，等股价跌了再买回来还回去，赚中间的差价。但做空风险很大，要是股价继续涨，就会亏损，而且A股的做空机制不完善，只能通过融资融券做空，门槛很高，他手里的50万，根本不够资格。
“既然不能做空，那就能提醒一下身边的人，别被坑了。”朱十三想了想，给刀疤脸发了条消息：“告诉你身边的兄弟，别买康泰医药，这股票有问题，买了会亏。”
发完消息，他又切回康泰医药的界面，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买单，心里有些无奈。很多散户根本看不懂财报，也不会查股东名单，只看机构推荐、听别人说“这股票好”，就盲目跟风，最后只能成为大股东套现的“韭菜”。他以前操盘时，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散户，有的把养老钱都投进去，最后亏得一无所有，当时他只想着赚钱，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经历了失忆、被追杀的苦，才明白那些钱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以后要是有能力，得多帮衬帮衬这些散户，不能再让庄家这么肆无忌惮地收割。”朱十三在心里默默想道，随即把康泰医药加入了“黑名单”，提醒自己以后绝不能碰，也不能让身边的人碰。
接下来，他又分析了第三只目标股——“盛达物流”。这只股票跟虎爷的货运线有点关系，朱十三之所以关注它，一是因为他对物流行业比较熟悉，二是因为盛达物流最近跟陈峰的公司有合作，他想通过这只股票，看看陈峰的动静。
盛达物流的最近公告显示，公司跟“峰驰贸易”（陈峰的公司）签了一份“年度货运合作协议”，金额高达5亿，公告里说“这次合作能大幅提升公司的营收，对公司业绩有重大利好”。消息公布后，盛达物流的股价涨了15%，从10块涨到了11.5块。
但朱十三却从这份公告里看出了猫腻。他查了峰驰贸易的工商信息，发现这家公司最近半年的营收只有2亿，却跟盛达物流签了5亿的货运协议，这明显不合理——一家营收只有2亿的公司，根本用不了5亿的货运服务，这要么是虚假合同，要么是陈峰在通过这种方式，把峰驰贸易的资金转移到盛达物流，再通过减持盛达物流的股票套现。
为了验证，他又查了盛达物流的股东名单，发现最近一个月，有一个叫“宏远投资”的机构，突然买入了盛达物流10%的股份，而宏远投资的实际控制人，是陈峰的小舅子。“果然，陈峰这是在玩‘左手倒右手’的把戏。”朱十三皱了皱眉，心里更清楚了——陈峰不仅想搞垮虎爷的货运线，还在通过股市套现，积累资金，看来他的野心不小，绝不仅仅是抢占货运线那么简单。
他又看了盛达物流的K线图，发现公告公布后，股价虽然涨了，但成交量却在萎缩，说明散户跟风的不多，庄家（也就是陈峰的人）还没开始出货。朱十三心里盘算着，盛达物流的股价大概率还会涨几天，陈峰的人会借着“合作利好”的由头，把股价拉到13块左右，然后开始出货。不过这只股票他暂时不打算碰，一是因为跟陈峰有关，他不想跟陈峰在股市里直接交锋，免得打草惊蛇；二是因为盛达物流的基本面不好，负债率高达70%，就算股价涨了，也随时可能暴跌，风险太大。
“陈峰啊陈峰，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早就露出破绽了。”朱十三低声说了一句，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他把盛达物流的情况记在心里，打算明天见了虎爷，把这事也告诉虎爷——这不仅能证明陈峰的野心，还能让虎爷更相信他说的话。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一点，窗外的夜色更浓了，病房里只剩下平板电脑屏幕的光亮，还有朱十三指尖滑动屏幕的细微声音。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左臂的伤口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隐隐作痛，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专注地分析着每一只股票的走势、公告、股东名单，像一个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每一个决策，都关系着生死存亡。
他又把信达重工的计划重新梳理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洞：明天开盘等砸盘，2.85块以下分三批建仓，持仓成本控制在2.9块以下，等下周重组消息公布，股价涨到6块以上开始分批出货，第一批出5万股，第二批出5万股，第三批出6万股，确保能落袋为安。
然后，他又查了一下券商的融资融券规则，确认自己现在的资金不够做空康泰医药，只能暂时放弃，转而关注其他可能的机会。他还看了一下大盘的走势，最近上证指数一直在3300点左右震荡，成交量低迷，说明市场情绪谨慎，这种时候，小盘股更容易被庄家操控，也更容易出现黑马，他选择信达重工，算是选对了方向。
凌晨两点，朱十三终于放下了平板电脑，靠在枕头上，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刀疤脸发来的消息，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明天见虎爷，是一场硬仗，陈峰老奸巨猾，虎爷又念及旧情，未必会立刻相信他的话，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仅要带好视频、录音这些证据，还要把陈峰在股市里的小动作也说出来，让虎爷看清陈峰的真面目。
但现在，他不想想这些，股市里的涨跌、庄家的套路、陈峰的阴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还在回放着信达重工的K线图，想着明天的建仓计划，想着重组消息公布后股价上涨的样子，想着赚到钱后，就能慢慢查清当年的真相，就能建立自己的势力，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操盘室，里面摆满了电脑，屏幕上全是K线图，他坐在中间，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身边的操盘手们不断向他汇报着情况，“朱总，东方机械已经吸够筹码了，什么时候拉涨？”“朱总，华能新材的庄家开始出货了，我们要不要跟？”
他刚想回答，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左臂的伤口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做了个梦。病房里依旧安静，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平板电脑还放在胸口，屏幕上依旧是信达重工的K线图。
朱十三坐起身，揉了揉左臂的伤口，疼得他皱了皱眉，但眼神却很快变得坚定起来。他拿起平板电脑，点开信达重工的实时行情，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盘了，股价已经开始有了波动，最新报价是2.98块，跟他预料的差不多。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在屏幕上，等着开盘的那一刻——那不仅是股市开盘的时刻，也是他翻盘之路，正式开启的时刻。
朱十三心里一沉，握紧了平板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