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过了多久,周粥才缓缓睁开眼睛。
光芒已经散去,空气中的威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残破的宫殿此刻变得更加狼藉,地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坑洞,岩壁上的裂痕纵横交错,连那根盘龙石柱都断成了两截。
而半空中,那两道残魂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几片细碎的光点,在微风中缓缓飘散,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
周粥缓缓从石柱后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
他抬头望着半空中光点消散的地方,嘴唇动了动,低声重复着蛇祖最后的那句话:“爽?”
原来,这就是蛇祖的遗言。
没有悲壮的告别,没有未尽的嘱托,只有一句酣畅淋漓的“爽”。
周粥忽然笑了,哪怕死后化为残魂,也依旧保持着那份桀骜与洒脱,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死得痛快。
“前辈,虽然你用万龙铠坑了我一把……”周粥抬手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沙哑,“但不管怎么说,你对我有恩。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在这里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对着蛇祖与老天龙魂体消散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每一个头都磕得很实,额头碰到冰冷的地面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平静。
“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多谢前辈的教导之情。”周粥站起身,再次对着那个方向行了一礼,目光中充满了敬意,“前辈,一路走好。”
风从遗迹顶端的破洞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石与尘埃,在周粥的身边打着旋。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天空,直到那最后一片光点也彻底消失。
世间再无蛇祖了。
这个念头在周粥的脑海中浮现,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却也带着一丝释然。
蛇祖用自己的方式,了结了与老天龙的因果,也守护了他。
周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
周粥走向了化龙池。
化龙池的水汽带着灼热的气泡,却又裹着无数的灵气,扑在脸上时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灵丝在钻缝。
这灵气纯度,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处都要高,连空气都泛着淡淡的乳白,像是将千年灵液蒸成了雾。
他踩着青灰色的龙纹玉阶往上走,每一步落下,石阶都会泛起一圈浅淡的金光,随即又迅速隐去,只留下指尖般大小的灵光在缝隙里明灭。
阶面上积着薄薄一层水膜,映着池底翻涌的淡金色波光,恍惚间竟像是踩在流动的星河上。
前方就是祭坛。
那是一座悬浮在化龙池中央的白玉台,台基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龙纹,每一片龙鳞的纹路都细如发丝,只是在边角处多了些岁月啃噬的痕迹,有的龙纹已经崩裂,露出里面暗黄色的玉质。
四根盘龙柱立在祭坛四角,柱顶的龙头低垂,眼眶里嵌着的夜明珠早已失去光泽,只剩下两枚黑洞洞的凹痕,像是在无声地凝视着来人。
而祭坛中央,正放着周粥此行的目标,天龙骨。
那是一根完整的骨,通体呈暖金色,骨面上流转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符光,符纹像是天生长在骨头上的脉络,从骨柄一直蔓延到肋骨末端,每一道符纹都在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奔流。
哪怕隔着数丈远,周粥都能感受到骨头上散发出的厚重龙威,那威压不似老天龙残魂那般暴戾,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厚重感,像是冬日里晒透了太阳的玉石,暖得人心头发颤。
“终于找到了。”周粥的声音有些发紧。从踏入天龙海域开始,说到底,都是为了这根天龙骨。
此刻宝物就在眼前,他甚至能想象到,若是能将这根骨头炼化,自己的实力会有怎样的飞跃,之前所有的凶险,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他快步踏上白玉祭坛,台面微凉,灵气顺着鞋底钻进裤管,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里窜,之前战斗留下的疲惫像是被温水泡过般渐渐消散。
他走到天龙骨前,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
指尖距离骨头还有半寸时,忽然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符光微微闪烁,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的手弹了回去。
周粥愣了愣,又试了一次,这次他将魂力凝在指尖,可依旧被那层符光挡着,连一丝缝隙都渗不进去。
他围着天龙骨转了两圈,眉头越皱越紧:这骨头确实是至宝,可连碰都碰不到,更别说用了。
这玩意该怎么用?
周粥挠了挠头,脸上的激动渐渐被困惑取代。
他试着用精血滴在符光上,精血刚碰到屏障就被吸了进去,骨头却连个声响都没有;
又试着用灵力催动,符光只是亮了亮,依旧没什么反应。
天龙骨就像个捂不热的冰块,明明散发着灵气,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就在周粥有些沮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线索时,他的鞋尖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只见祭坛西北角的盘龙柱阴影下,放着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被几缕灵丝缠着,若不是他踢到,根本发现不了。
那册子的封面是用某种兽皮做的,颜色早已泛黄发黑,边缘处磨损得厉害,有的地方甚至裂了小口,露出里面隐约的字迹。
周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拨开缠绕的灵丝,指尖刚碰到兽皮,就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不是普通的墨味,而是混着灵气的清香,像是书页里藏着一片浓缩的灵雾。
“难道是用法说明?”周粥心里一动,轻轻拿起册子。
入手很轻,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兽皮摸起来粗糙却坚韧,哪怕过了不知多少年月,依旧没有腐烂。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书页打开的瞬间,龙爪刻画的字迹映入眼帘。
笔画苍劲有力,带着一种属于龙族的威严,可每一笔都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像是写字的人早已耗尽了力气。
第一句便是:“我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五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