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取代了车厢内压抑的沉默。加护病房里,陈国胜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牵动着每个人的心。玲灵在进入病房后,就径直走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目光游离地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仿佛那样就能隔绝掉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凌异将剧院的情况,特别是破坏了“蚀点”以及遭遇梅菲斯特的事情,通过加密通讯器简要地向老周做了汇报,但暂时隐去了关于“守护者”的具体信息,只说是遇到了一个了解古老秘辛的灵体,指出玲灵的能力可能与某个失落的传承有关。
老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也意识到了信息的敏感性,没有深究,只是表示会加强对剩余六个节点的监控,并继续寻找救治陈叔的方法,同时提醒他们注意安全,“蚀影”经此一挫,报复可能会更加猛烈。
结束通讯,凌异走到陈国胜的病床边,看着那张灰败的脸和胸口萦绕不去的黑气,心情愈发沉重。时间不等人,陈叔等不了,城市也等不了。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找到突破口。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边的玲灵。她依然是那个关键。她的“琉璃灵光”是净化“蚀”之力、对抗“蚀影”最有效的武器,而她的身世,很可能藏着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
可是,那堵无形的壁垒……
凌异走到玲灵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
玲灵默默地接过,低声道了句“谢谢”,声音干涩,依旧没有看他。
“陈叔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凌异试图找一个不那么敏感的话题作为切入点,“老周那边暂时也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
玲灵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陈国胜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痛苦。“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们破坏了第一个‘蚀点’,但还有六个。”凌异继续道,观察着她的反应,“‘蚀影’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要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玲灵依旧沉默着,只是将水杯握得更紧。
凌异看着她这副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的样子,心中那丝因被拒绝而产生的烦躁再次隐隐浮现,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知道,逼迫没有任何意义。
“玲灵,”他放缓了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我知道你心里很乱。突然知道这些……很难接受。我理解。”
玲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
“但是,”凌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我们都没有太多时间了。陈叔等不起,城市也可能等不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无论你愿不愿意面对,‘守护者’这个身份,以及它所带来的责任和危险,都已经找上了你。‘蚀影’显然也知道你的特殊,他们不会因为你逃避就放过你。”
他的话像锤子一样,敲打在玲灵的心上。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已知悲剧命运的恐惧,让她本能地想要退缩。
“……给我点时间……”良久,玲灵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带着一丝恳求,“我需要……好好想想……”
凌异看着她脆弱而挣扎的样子,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他不再逼迫,“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
他退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沈牧之的笔记,再次沉浸进去,试图从导师的字里行间,找到更多关于古老传承、“蚀影”本质乃至救治陈叔的蛛丝马迹。他知道,在玲灵准备好之前,他必须依靠自己,尽可能多地掌握信息和力量。
病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但这次的寂静,与以往不同。它不再是与战友并肩作战后的疲惫与安宁,而是充斥着未解的谜团、沉重的宿命,以及两人之间那层因各自心事而悄然产生的、薄却坚韧的隔膜。
玲灵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思绪早已飞到了不知名的远方,那里或许有她刻意遗忘的童年片段,有模糊的亲人身影,有……一片象征着毁灭与牺牲的、琉璃破碎般的血色光芒。
而凌异,则在笔记与现实的巨大压力下,深刻意识到,前方的道路不仅布满了“蚀影”的荆棘,更横亘着同伴内心深处的迷雾。他不仅要对抗外部的敌人,或许,还要帮助玲灵,找到直面宿命的勇气。
夜色渐深,医院外的城市依旧喧嚣,但这间病房里的两个人,却各自在沉默中,面对着属于自己的暗流与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