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胜离去后,相馆内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气氛。那张古老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底片,静静地躺在工作台的绿色绒布上,像一枚沉睡的黑色心脏,等待着被某种力量唤醒。
凌异没有立刻动手处理底片。他需要时间调整状态,更需要从陈国胜带来的惊人信息中理清头绪。恩师沈牧之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与眼前这诡异的底片重叠,产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割裂感。
沈牧之,对凌异而言,亦父亦师。是他发现了凌异幼年时与众不同的“感知”能力,没有将他视为怪物,而是引导他、保护他,教他摄影技术,试图让他用一种相对“正常”的方式与这个世界相处。也是沈牧之告诫他,能力是双刃剑,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窥探深渊。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谨慎睿智的长者,却在凌异刚成年不久时,突然因一场“意外”实验室火灾去世,现场被烧得面目全非。
当时凌异悲痛欲绝,但年少单纯,并未深究。如今看来,那场火灾处处透着蹊跷。而陈国胜带来的信息和这张底片,更是将恩师的死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阴谋色彩。
“八年前……‘影子活了’……‘东西在照片里’……”凌异反复咀嚼着这些词语。八年前,正是他离开师父身边,独自开设相馆不久的时候。难道师父在那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甚至预感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测,才提前布局?
而师父指明的唯一能“显影”底片的人,是自己。这意味着,师父深知他灵视能力的特殊性,并且认为只有这种能力,才能应对底片中隐藏的东西。这是一种沉重的托付,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考验。
玲灵看着凌异凝重的侧脸,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澜。她轻声问道:“凌老板,你打算怎么做?这张底片……感觉比那块黑石还要邪门。”
凌异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必须做。这不仅关系到陈国胜父子的安危,更可能关系到师父死亡的真相。”他顿了顿,看向玲灵,眼神严肃,“但这次‘显影’非同小可。我需要你帮我护法。”
“护法?”玲灵有些疑惑。
“嗯。”凌异点头,“我进行深度灵视时,精神会完全沉浸其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最低,毫无防备。底片里的东西如果真有活性,可能会趁虚而入,甚至尝试攻击我的精神。你需要在我身边,全力维持结界,隔绝一切外部干扰和可能的恶意侵袭。这比之前任何一次练习都要困难,需要你坚持更长的时间,承受更大的压力。”
玲灵明白了任务的艰巨性,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全力守住!”
接下来的半天,两人都在为这次危险的“显影”做准备。凌异调整呼吸,凝神静气,将身体和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准备了更多朱砂和特制的安神香料。玲灵则反复练习结界的构建和维持,尝试着将结界的稳定性和持续时间推向极限。
傍晚时分,一切准备就绪。凌异决定在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阴气最盛的时刻进行“显影”,这个时刻虽然危险,但也更容易触及深层的信息。
暗房被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法坛。工作台中央铺着干净的黑布,上面摆放着那张诡异的底片。四周点着七盏小小的油灯(按照某种古籍记载的方位摆放),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的清冽气息。玲灵盘膝坐在凌异身后不远处,神情肃穆,如同守护骑士。
时间一分一秒地指向子时。凌异深吸一口气,对玲灵点了点头。
“开始吧。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守住本心,维持结界。”
说完,凌异闭上眼睛,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了那张混沌的底片中央。精神力如同细丝,缓缓探入……
玲灵也立刻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开始构建最强韧的守护结界,将凌异和那张底片笼罩其中。
暗房内,只剩下油灯摇曳的火光和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一场通往未知深渊的窥探,正式开始。而底片深处那沉睡的“影子”,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的触及,开始微微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