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风暴似乎暂时平息。相馆破损的柜台被修复如初,地上的血迹和打斗痕迹也被仔细清理干净,只留下木质纹理中几道难以察觉的细微凹痕,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表面上,“时光相馆”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一切只是一场褪色的噩梦。
但凌异和玲灵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玲灵正式搬进了相馆二楼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空房间。她将自己的生活痕迹一点点融入这个曾经只属于凌异一个人的空间:窗台上多了几盆绿萝,空气中偶尔会飘起她煮咖啡的香气,甚至那只流浪橘猫也似乎认定了这里是新的据点,时常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相馆不再仅仅是一个工作场所,更成了一个风雨同舟的临时堡垒。
能力的训练成了每日必修课。玲灵的进步堪称神速。她现在已经能够相对稳定地维持一个足以覆盖整个工作台的净化结界长达十分钟,虽然依旧会耗尽精神,但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时灵时不灭的“烛火”。她甚至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作,比如将结界能量附着在特定的物品上(如那把锤子或一叠符纸),试图赋予其短暂的破邪效果。凌异则在一旁指导,同时利用这纯净的结界环境,加速驱除体内顽固的怨气。他的脸色日渐好转,那股盘踞的阴寒感也减弱了不少。
然而,随着合作的深入,凌异心中对玲灵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却如同暗流般悄然滋长。
她的能力觉醒得太快、太契合了。守护与净化,这恰好弥补了他灵视能力的攻击性和易受污染的特性,仿佛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互补力量。这是巧合吗?还是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
更让凌异在意的是玲灵偶尔流露出的、与她年龄和活泼外表不符的沉稳与决断。在面对暴力袭击和警察盘问时,她最初的恐惧是真实的,但适应和反击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尤其是她提出“合伙人”时的眼神,那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定,不像是一个普通年轻女孩在遭遇超自然事件后应有的反应,反倒像是一种……早已准备好的觉悟?
凌异不是没有调查过玲灵的背景。在玲灵刚闯入他生活不久,他就曾暗中查过。资料显示她背景清白,父母是普通知识分子,在外地工作,她本人大学毕业后开了家咖啡馆,生活轨迹简单。但越是这种“完美”的简单,在经历了这么多诡谲之事后,越让凌异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当初拿着那袋红星招待所的照片找上门,真的只是巧合?
这些疑虑,凌异没有表露分毫。他需要玲灵的力量,也认可她作为伙伴的忠诚和勇气。但在彻底弄清真相之前,他无法完全卸下心防。信任在危机中建立,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玲灵正在练习将结界能量注入一盆清水之中,试图制作最简单的“圣水”。凌异则在整理暗房,检查药水的储备。一切看似平静而充满希望。
就在这时,相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风铃叮当作响。
进来的不是熟客,而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浑浊而疲惫,透着一股长途跋涉的沧桑感。他的目光在相馆内逡巡,最后落在了凌异身上,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带着几分迟疑和怯懦。
“请……请问,您是凌异,凌先生吗?”男子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
凌异停下手中的活,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心中那根警惕的弦悄然绷紧。他平静地回答:“我是。您有什么事?”
男子听到确认,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紧张。他颤抖着手,从贴身的衣服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方块。
“我……我叫陈国胜。”男子将油纸包双手递到凌异面前,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盼,有恐惧,还有一丝深深的悲伤,“是……是沈牧之先生……让我来的。”
沈牧之!
听到这个名字,凌异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早已逝去多年的恩师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只会存在于记忆深处、与眼前这一切纷争毫无关联的名字!
陈国胜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跪下来:“沈先生说,如果有一天我走投无路,就带着这张照片来找您……他说,只有您……只有您能‘显影’出这里面藏着的东西……”
他一层层揭开油纸,最终,露出了一张边缘磨损、表面布满诡异霉斑和划痕的、极其古老的黑白底片。底片非常模糊,几乎看不清任何影像,只有一片混沌的灰暗。
凌异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底片上。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恩师的故友?一张需要“显影”的诡异底片?这突如其来的联系,将一段尘封的过往,与眼前危机四伏的现状,粗暴地连接了起来。
新的谜团,带着往昔的阴影,再次叩响了相馆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