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霄的茶杯还放在桌上，杯底压着那张皮质地图。风从街口吹过，树叶晃了一下，茶水表面泛起一道细纹。
他没动。
但他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一下。
不是节奏，也不是暗号。
只是一个信号。
他知道，有些人会来。
果然没过多久，巷子那头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是木杖点地的“笃笃”声。秦无涯来了。他穿着那件补丁道袍，腰间挂着紫色葫芦，脸上带着笑，可眼神一直往楚玄霄这边瞟。
他在茶摊外站定，清了清嗓子：“今天这茶，怎么不续？”
楚玄霄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秦无涯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咧嘴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炉子，炉身坑坑洼洼，像是被砸过好几回。他把它放在茶摊角落，又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叮叮当当地摆了一地。
“我这炉子啊，虽然破了点，炼个护甲防具还是够用的。”他说，“前辈要是想去哪儿，老夫给您打两件趁手的家伙。”
楚玄霄没说话。
也没点头。
只是把茶壶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空地。
这就够了。
秦无涯眼睛一亮，立马动手。他先往炉里扔了块黑铁，接着撒了把银粉，最后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炉火“轰”地一下燃起来，火光映在他满是烟灰的脸上。
炉子开始嗡鸣。
他一边搅动火焰，一边偷瞄楚玄霄的表情：“您说，要防什么？刀砍？雷劈？还是邪气入体？”
楚玄霄依旧不答。
但他右手食指忽然在桌面上划了一下。
一道看不见的灵流顺着地面窜进炉子。
秦无涯只觉得炉心猛地一震，原本浑浊的熔液瞬间变得清澈透亮，杂质自动析出，凝成黑色颗粒掉进炉底。
他瞪大眼：“这……这是提纯？！”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可是他练了三十年都没掌握的技法！
他赶紧把一块寒铁髓投进去。这种材料极难熔炼，通常需要三天三夜慢火熬制。可就在灵流加持下，它像糖一样化开了。
秦无涯搓着手，心里乐开了花。
“成了！这护腕肯定结实！前辈戴上，别说凡人兵器，就是渡劫期的大招也能扛一下！”
他正说着，背包拉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清歌来了。
她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哪吒头扎得整整齐齐，脸上没开滤镜，看起来比直播时安静得多。
她走到楚玄霄旁边，把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
“我换了新核心。”她说，“抗干扰晶核，加了夜视符文，现在地下十米也能拍清楚。”
她掏出一台设备，外壳是暗灰色的，上面贴着几张符纸。
“防水防火防雷击，还自带定位。”她一边调试一边说，“万一信号断了，能自动上传最后坐标。”
楚玄霄扫了一眼。
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检测到高阶灵能注入非战斗设备】
【用途：辅助探索】
【返还预热中……】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沐清歌低头继续整理，从包里拿出几包干粮、几瓶水、一堆符纸和应急丹药。她分门别类放进小袋子里，动作熟练。
突然，她停了一下。
从最里层摸出一张黄色符纸，上面画着一道弯弯曲曲的线。
那是避邪纹。
楚玄霄认得。
那是他某天随手画在茶票上的，后来被她捡走了。
她把这张符塞进背包最深处，压在所有东西下面。
楚玄霄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开口了。
“护具三层叠加。”他说，“入口左三右七。”
这是他第一次给出具体指令。
秦无涯一听，立刻反应过来：“三层叠加？懂了！外层硬甲，中层吸震，内层导灵！我马上改！”
他手忙脚乱地调整炉火，把刚成型的护腕重新丢进熔液。
沐清歌也抬起头：“入口左三右七……是说通道结构？还是陷阱分布？”
楚玄霄没回答。
他已经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像是累了。
但她知道，他听见了。
她把这句话记在本子上，顺手把背包拉链拉好。
两人各自忙碌。
秦无涯守着炉火，时不时添点材料，嘴里念叨着“这护甲得结实”“这靴子得轻便”。他的脸被火光照得发红，胡子上沾了灰也不管。
沐清歌坐在小凳上，检查每一件设备，试了三次信号连接，确认备用电源充足。她把直播开关锁死，贴了张封条。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夕阳西沉，天边只剩一抹橙红。
茶摊的灯亮了。
楚玄霄睁开眼，拿起那张地图。他把它卷起来，用一块旧茶布包住，放在炉火边烘干。
动作随意。
但就在布料接触火光的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金纹从他指尖流入布中，缠绕整卷地图，随即隐没。
他放下手。
秦无涯还在炼器，炉火噼啪作响。
沐清歌打了个哈欠，肩膀微微下沉。
楚玄霄看着她。
然后，他脱下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轻轻搭在她肩上。
她没醒，但身体往下一沉，靠得更稳了。
他对秦无涯说：“明日再看。”
秦无涯一愣：“啊？不今晚去？”
“不急。”
“那……那我先把这护甲炼完！”他赶紧说，“差最后一道淬火，马上就好！”
楚玄霄没拦他。
他又对沐清歌说：“今晚别播。”
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不开。”
楚玄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凉了。
他没加热水。
三人静坐在茶摊。
一人炼器，一人整装，一人饮茶。
风吹过屋檐，一片叶子落下，砸在炉子边上。
秦无涯忽然抬头：“等等……”
他盯着炉火。
火焰的颜色变了。
原本是橙红色，现在边缘泛起一丝青黑。
他脸色一紧：“有人在外面动阵法。”
楚玄霄没动。
沐清歌也醒了。
她摸了摸肩上的外套，看向街口。
路灯下，地面影子比刚才长了一截。
但街上没人。
秦无涯压低声音：“是不是……他们知道了？”
楚玄霄放下茶杯。
杯底残留的那滴茶水，突然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