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水珠从屋檐滴落，砸在石板上，声音很轻。
楚玄霄还坐在茶摊边，湿衣服贴在背上，没换。他左手搭在粗陶茶壶上，指尖微热。刚才那一战消耗不小，但系统在运转，灵力正一点一点回流。
他闭着眼，不是休息，是在看。
识海里，一张血色网格缓缓旋转——那是刚才反向追踪时截下的信号残片，顺着血魔老祖留下的通道爬进去，带回来的东西。三十七个红点分布在不同位置，像蜘蛛网的节点。
他知道，对方不会停。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玄天宗方向传来动静。
脚步声整齐，二十道身影列队走来，领头的是个年轻弟子，叫张强。他手里拎着一柄宽刃剑，走路时故意踩出响动，脸上带着冷笑。
“楚先生。”他站定，声音拔高，“我们宗门重新设了擂台，这次是正式挑战。你要是不敢来，也别怪我们说你欺世盗名。”
他说完，身后弟子齐声应和，气势压人。
楚玄霄睁眼。
目光没看他，而是扫过那座新搭的擂台。
木板刚铺好，边缘还有锯痕。柱子是新的，漆也没干透。表面看着规整，可空气中有一丝极细的滞涩感，像是呼吸被卡住半秒。
他袖子里的茶壶突然烫了一下。
系统自动响应。
【检测到高阶禁制波动，来源：困龙锁神阵（伪）】
【推演完成度：97%】
【节点定位：37处，主控符位于东南角第三根盘龙柱地下一尺三寸】
金瞳一闪，识海中的网格瞬间投射到现实视野。整个擂台地面浮现出淡红色的线条，交织成网，每一处转折都标着数字。
他笑了下。
“你家师父知道你们埋了三十七个炸阵吗？”
张强一愣：“什么？”
“我说，”楚玄霄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你们脚下这台子，踩上去会断经脉、乱气海，运气差的当场爆体。主控符就埋在那边柱子底下，离地一尺三，用的是阴煞铜片做引。”
他抬手指过去，动作随意，像在点菜。
“副阵眼藏得不错，有的在砖缝，有的在旗杆底座，还有一处在观众席第一排的脚垫下。挺花心思。”
全场静了两秒。
然后哗然。
玄天宗弟子互相张望，有人低头看脚下，有人摸出罗盘探测。张强脸色变了，握剑的手紧了紧。
“你胡说什么！我们这是正规比试，哪来的禁制！”
楚玄霄没理他。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擂台边缘，距离最近的阵眼只有一步之遥。他低头，看着那块看似普通的地砖。
“《噬魂诀》里的‘困龙锁神阵’，原本要七七四十九个节点才能成型。你们只布了三十七个，还少十二个。强行催动，阵法会反噬施术者。”
他顿了顿，看向十里外的山巅。
“更别说，你们抄的阵图本身就有问题。第三节点和第十一节点之间缺了逆向导流槽，能量积压到八息就会自爆。你让人站中间，是想让他们替你挡灾？”
张强后退半步。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
宗门长老只说让他带队挑战，赢了有赏，输了无责。至于擂台是谁搭的，符文谁画的，没人告诉他。
现在听楚玄霄一说，他才发现周围气氛不对。其他弟子眼神动摇，有人已经开始往后退。
楚玄霄转头，看着张强。
“你是棋子，他们也是。真正想我死的，不在这里。”
他话音落下，远处山巅，一块岩石后。
血魔老祖站在血镜前，手指掐进掌心。
镜中画面清晰映出楚玄霄的脸。他站在擂台边，衬衫未扣，袖口卷起，像个普通摊贩。可刚才那一番话，字字戳中命门。
“他知道……他知道阵图有问题？”血魔老祖低声说，“不可能。这图是我亲手改的，连秦无涯都看不出破绽。”
他盯着楚玄霄的金瞳，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不是推演出来的……他是直接看到了。”
系统在运行。
楚玄霄没再说话。
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片碎叶——是昨晚战斗时残留的，沾了点毒液。他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扔了。
“蚀骨灵毒，加了三味辅药，想让中毒者在三天内慢慢衰竭。手法挺熟。”
他抬头，望着山的方向。
“上次用毒镖，这次用炸阵，下次是不是该放火了？”
他语气轻松，像在聊天气。
可这话一出，张强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毒镖？炸阵？你们早就交过手了？”
楚玄霄不答。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
“你们可以试试让我上台。只要我踩上去，阵法启动，我可能会受伤，也可能当场死。”
他笑了笑。
“但你们得想清楚——我一旦动手反击，反击的威力，是你们承受的万倍。”
空气凝住了。
张强喉咙动了动。
他不信。
可他又不得不信。
这个人，能在雨夜里一挥手灭掉血影，能让直播球镀上金膜，能让秦无涯这种老怪物跪着求茶喝。
他要是真在擂台上动手……
“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他终于开口，声音发虚，“宗门让我们来的，不是我要杀你！”
楚玄霄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们。”
他转身，准备回去坐下。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山巅，血魔老祖动了。
他咬破指尖，在血镜上划了一道。
一道无声指令传了出去。
擂台地下，某个节点突然亮起微光。
不是主控符，也不是副阵眼。
而是一个隐藏触发点，藏在第七根横梁的榫卯之间。它不属于困龙锁神阵，而是另一套独立系统——【心魔引】。
只要楚玄霄靠近三丈内，就会激活一段残存神识，直接冲击识海。
血魔老祖没指望能杀他。
他只想看看，这个男人会不会露出一丝慌乱。
楚玄霄脚步一顿。
他停在原地，背对着擂台。
“你还留了后手。”他轻声说，“藏在横梁接缝，用怨魂灰做引，想在我脑子里放段记忆幻象？”
他没回头。
“可惜啊，你忘了——你之前偷看过我多少次？每一次窥视，都被系统记下来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后。
一缕黑气从空气中析出，是他之前吸收的《噬魂诀》残余。
“我现在，把这段‘偷窥记录’返给你。”
黑气飞出，顺着无形的线，直奔山巅。
血魔老祖瞳孔骤缩。
他想切断链接，可晚了。
那缕黑气钻进血镜，瞬间炸开。
他眼前一黑。
无数画面倒灌进来——
是他自己躲在暗处观察楚玄霄的画面。
是他指挥血影袭击的场景。
是他写下阵图、调配毒药、布置心魔引的全过程。
每一段，都被打上了金色标签：【来源：楚玄霄】
每一段，都在提醒他——你的一切行动，早就在对方眼里。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
“你……你一直在记录我？！”
楚玄霄收回手。
他依旧站在擂台边，风吹起他的衣角。
“下次想算计我，记得先擦干净自己的脚印。”
他转身，走向茶摊。
身后，玄天宗弟子没人敢动。
张强站在原地，长剑垂地，手心全是汗。
擂台安静得可怕。
只有风穿过柱子，发出轻微的嗡鸣。
楚玄霄坐回小凳，拿起茶壶。
壶身还温。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他没喝。
他盯着杯中倒影。
十里外，山巅洞府。
血魔老祖跌坐在地，血镜碎了一地。
他嘴角渗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忽然笑起来。
“你不是人……你是猎手。”
“你根本不怕陷阱。”
“你在等我……一次次出手，一次次留下痕迹。”
他撑着地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
“好。那我就继续给你线索。”
“直到你走进我真正的局。”
他转身，走向洞府深处。
那里，一张全新的阵图正在展开。
比之前复杂十倍。
上面写着三个字——
**诛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