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彼岸迷雾第2章：实验室的回响
应急灯惨白的光晕在狭窄的金属通道内切割出晃动的人影，如同鬼魅起舞。林蔓半拖半抱着霍清辞，在迷宫般的管道和阀门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凝结着水珠的金属格栅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类似福尔马林混合着臭氧的、令人不安的刺鼻气味。
她的体力已接近极限，肺部火辣辣地疼，腿上的旧伤因持续负重而阵阵抽搐。背上的霍清辞沉重得像一座山，冰冷的额头贴着她的颈侧，微弱的呼吸拂过皮肤，提醒着她肩负的重任。那场与“低语者”的意识交锋留下的精神创伤并未完全平复，太阳穴依旧隐隐作痛，对周围的感知变得有些模糊和敏感，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必须找到控制室，或者至少是一个有能源、能获取信息的地方！那个金属板提示的“摇篮”协议和“星骸”样本，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也可能关系到霍清辞的生死！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岔路繁多。她凭借直觉和金属板偶尔传来的、指向能源中心的微弱共鸣感选择方向。有些通道被坍塌的管道堵死，有些区域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墙壁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和巨大的爪痕，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骨骼和扭曲的金属残骸，显示这里曾发生过极其惨烈的冲突。死者早已风化，衣物和装备也腐朽不堪，无法辨认身份。
“嗡……”
一阵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声，从通道深处传来，仿佛某种巨型机械仍在苟延残喘地运转。这是目前唯一能听到的、非自然的声音，也成了林蔓辨别方向的参照。
她在一个相对完整的十字路口停下，将霍清辞小心地靠墙放下，自己则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趁机恢复一点体力。她从应急包里掏出最后半管营养膏，挤进嘴里，又给霍清辞唇边滴了几滴净水。他的吞咽反射很微弱，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下。
看着他那张苍白消瘦、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脸，林蔓心中一阵刺痛。末世十年，她见过太多死亡，早已心如铁石，但唯独对这个身份成谜、背负着沉重命运的男人，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和不忍。是因为他是父亲计划的关联者？还是因为……那一路上若有若无的、超越利益的守望？
她甩甩头，驱散这些无用的杂念。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休息了约莫十分钟，她挣扎着站起，准备继续前进。就在这时——
“咔哒……滋啦……”
一阵细微的、仿佛电流短路的杂音，从前方的拐角处隐约传来！紧接着，墙壁上的一盏早已熄灭的应急灯，灯丝突然极其短暂地红热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
有动静？！不是嗡鸣声！
林蔓瞬间绷紧神经，匕首瞬间出鞘，身体紧贴墙壁，屏住呼吸！是那个“低语者”追来了？还是……这鬼地方还有别的“东西”？
杂音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通道重归死寂，只有那低频嗡鸣依旧。但她不敢大意，感官提升到极致，仔细感知。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类似电路过载的焦糊味。
等待了足有五分钟，再无异状。是偶然的线路故障？还是……
她咬了咬牙，决定冒险探查。将霍清辞往阴影里藏了藏，她握紧匕首，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摸向拐角。
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拐角后是一条更宽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半开着的、厚重的金属气密门！门内透出更加稳定的、淡蓝色的光线！而那焦糊味，正是从门缝里飘出来的！
门没关严！里面有光！
控制室？还是另一个陷阱？
林蔓心脏狂跳。机会与风险并存。她退回藏身处，深吸一口气，将霍清辞重新背起，做出了决定——进去！无论如何，必须获取信息！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来到气密门前。门很重，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推开一道能容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药水味和机器运行的热风扑面而来。
门后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比之前见过的任何房间都要宽敞！穹顶很高，布满了复杂的管道和线缆。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透明管道和容器组成的、类似生物反应堆的复杂装置！一些容器已经破裂，干涸的、颜色诡异的粘稠液体凝固在内壁。但仍有少数几个较小的容器中，浸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扭曲的、类似生物组织的标本，在淡蓝色的培养液中缓缓沉浮，散发着微弱的生命能量波动！
房间四周，环绕着一圈布满各种屏幕、仪表和操控台的工作站。大部分屏幕漆黑，但仍有几块较小的屏幕亮着，上面快速滚动着无法识别的数据流和生物结构图！房间的能源似乎并未完全中断！
这里就是实验室的核心区域之一！
林蔓强压激动，警惕地扫视整个空间。没有看到活动的生物。她迅速将霍清辞安置在一个相对隐蔽的操作台后面，然后开始快速搜查工作站。
大部分设备都无法操作，需要权限或密码。她尝试将那块黑色金属板插入几个看起来类似接口的地方，但都没有反应。直到她走到房间最里面一个被半透明防弹玻璃隔开的小控制台前。
这个控制台看起来更加精密，屏幕也更大一些。控制台侧面，有一个与她手中金属板形状完全吻合的插槽！插槽旁边还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痕。
就是这里！
她毫不犹豫，将金属板插入插槽。
“嘀——”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控制台屏幕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林蔓苍白的脸。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登录界面，文字依旧是那种未知语言，但旁边有一个手掌扫描的图案。
需要生物权限？林蔓皱眉。她尝试将手按在那个凹痕上。
“扫描中……身份验证失败……未授权访问者……”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果然不行。
就在她失望之际，异变突生！
一直静静躺在霍清辞胸口的那块“墓碑”，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能量波动，突然再次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光芒透过他的衣物，映照在控制台上！
“检测到高阶权限密钥共鸣……紧急协议启动……授予临时访客权限（只读）……”电子音的语气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屏幕上的界面瞬间切换！变成了一个可以浏览的数据库界面！虽然大部分文件依旧加密，但有一个标着“紧急日志（最后记录）”的文件夹被解锁了！
林蔓心中狂喜，立刻用意识操控（界面似乎是意念感应的），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一段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大量干扰杂音和破碎画面的记录开始播放：
【日志日期：███ ██ ██ （无法识别）】
【记录者：7号生物实验室首席研究员 - 伊莉娜·伏尔科夫】
【……完了……全完了……‘摇篮’协议是个骗局！我们都被骗了！】
【……它们根本不是想‘保存’火种……它们是想……‘收割’！利用‘星骸’的能量，打开通往……‘源海’的通道！完成最终的……‘升华’！】
【……‘观察者’……它们不是记录者！是‘引路人’！引导‘星骸’能量潮汐，锁定‘基石’坐标的引路人！】
【……‘掘墓人’……是清洗者……清除所有失败的实验场和……意外的变量……包括我们！】
【……实验室失控了……‘低语者’突破了收容……它在同化一切……吞噬数据……吞噬意识……】
【……我必须……留下警告……后来者……绝不能启动‘摇篮’最终协议！那会是……所有维度的终结！】
【……‘星骸’样本……核心数据……藏在……a-7隔离区……密码是……】
记录到这里，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和惊恐的尖叫打断，最后化作一片雪花和刺耳的忙音。
林蔓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摇篮”协议是骗局？为了打开通道，进行“收割”和“升华”？“观察者”是引路人？“掘墓人”是清洗者？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某个更高维度存在的可怕目的？！
那父亲呢？他知道这些吗？霍清辞呢？他在这场巨大的阴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棋子？还是……祭品？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头晕目眩。但“星骸样本核心数据”这个词，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她！这可能蕴含着治愈霍清辞的关键！
a-7隔离区？密码？记录在最后中断了！
她疯狂地在数据库中搜索“a-7隔离区”和“星骸样本”的关键词。大部分结果都是加密的。终于，在翻找了数十个条目后，她找到了一个名为“实验室结构图（简化）”的文件，没有被加密！
点开文件，一副三维立体的实验室结构图呈现出来。她很快找到了自己所在的核心区，并在一个极其偏僻的、标为“高危废弃物处理及永久封存”的区域，找到了一个用红色三角标注的、名为“a-7”的隔离单元！位置在实验室的最底层，需要穿过数道安全闸门！
路线找到了！但密码呢？
她不死心，继续搜索与“伊莉娜·伏尔科夫”和“最后记录”相关的碎片信息。终于，在一个加密等级较低的临时缓存文件中，她发现了一串手写的、似乎是草稿的字符，旁边画着一个简单的星形图案，下面标注着一行小字：“……女儿的生日……唯一的钥匙……”
女儿的生日？这可能是密码的提示！但伊莉娜的女儿是谁？生日是什么？
线索似乎又断了。林蔓焦躁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房间中央那些浸泡着生物标本的容器上。其中一个较小的容器里，浸泡着一个……人类的胎儿标本？标本异常苍白，但心脏位置，却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星辉的蓝色晶体！与霍清辞体内的“星瞳”碎片如此相似！
是实验体？！“星骸”与人体的融合实验？！
一阵恶寒顺着脊椎爬升。这个实验室进行的，是何等丧心病狂的研究！
就在这时——
“嗡……！”
整个实验室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流变得混乱不堪！
“警告！核心能源过载！结构完整性丧失！a-7隔离单元屏障能量急剧衰减！高危污染物泄漏风险极高！”
“低语者”！是它！它正在冲击a-7的屏障！它想得到里面的“星骸样本”！
没时间了！
林蔓看了一眼结构图，记住通往a-7的大致路线。密码……只能赌一把了！伊莉娜提到“女儿的生日是唯一的钥匙”，结合那个星形图案……难道密码是某个日期？但日期是什么？
她猛地想到记录中提到的“摇篮”协议和“收割”，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这个“女儿”，会不会并非指伊莉娜的亲生女儿，而是指……“摇篮”计划本身孕育的“成果”？而“生日”，可能就是“摇篮”计划启动的日期，或者……“星骸”坠落的日期？！
父亲的信笺里似乎提到过……一个模糊的纪元坐标……黑水堡的记载中也有关键时间点……
她拼命回忆，结合金属板中零碎的时间信息碎片，在控制台的密码输入界面，颤抖着输入了一串可能的日期数字——那是她推测的、“星骸”首次被“守夜人”发现并标记的近似时间点。
“密码验证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验证通过！”
屏幕绿光一闪！一个标有“a-7单元紧急解锁及样本传输”的选项弹了出来！同时，结构图上一个通往a-7的应急通道被高亮显示！
赌对了！
林蔓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样本传输”选项！现在强行去a-7单元太危险，直接远程传输是最佳选择！
“指令确认。启动a-7单元样本紧急传输程序……目标：核心接收台……传输中……10%……30%……”
控制台旁的一个小型金属平台亮起白光，一个圆柱形的透明容器缓缓从平台下方升起！
“嗷——！！！”
一声充满无尽愤怒和贪婪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猛地从实验室深处传来！整个空间的震动达到了顶点！“低语者”发现样本被转移，彻底暴怒了！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意识干扰！传输信号不稳定！”
“60%……80%……传输失败！能量连接中断！”
屏幕红光狂闪！刚刚升起一半的样本容器猛地停滞，然后迅速沉了下去！传输失败了！
“低语者”切断了能源连接！
“混蛋！”林蔓气得几乎吐血！功亏一篑！
“轰隆！！！”
实验室一侧的墙壁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浓烟和碎石中，一个由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闪烁着数据流光的触手和眼球构成的、无法名状的巨大阴影，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汹涌而入！它所过之处，金属融化，数据屏熄灭，连空间都似乎在扭曲！
“低语者”的本体！来了！
“最终防御协议启动！自毁程序激活！倒计时：10、9、8……”冰冷的电子音发出了最后的死亡通告！
前有怪物，后有爆炸！绝境！
林蔓眼中闪过绝望的疯狂！她猛地扑到控制台前，用尽最后力气，拔下那块黑色金属板！然后转身冲向霍清辞！
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而且……那传输虽然失败，但样本容器已经升上来过一瞬！她好像看到……容器里除了那块主要的“星骸”样本，还有……几片飞溅出来的、更小的、散发着微光的晶体碎片，掉在了接收台附近！
还有机会！
“清辞！”她嘶吼着，一把抱起霍清辞，用身体撞向旁边一个写着“紧急泄压通道”的、已经亮起红灯的狭窄金属门！
“轰——！！！”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从身后袭来，将她狠狠掀飞出去！炽热的气浪吞噬了一切！
在意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前一瞬，她死死攥紧了手心——那里，紧紧攥着刚才冒险从接收台边缘抓起的一小块、散发着微弱星光的、冰冷的蓝色晶体碎片……
（第十二卷 第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