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由蠕动颜料和数据流光构成的巨眼,冰冷、无机质,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窥视,死死锁定在凌啸和林小满身上。被它注视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席卷了两人,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后退!快!”凌啸的低吼打破了短暂的死寂,他猛地将林小满向后推开,自己却上前半步,挡在了那只巨眼和她之间。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快得几乎超出思考。
画室里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灯疯狂闪烁。技术团队成员连滚爬爬地向门口撤退,脸上写满了惊恐。那幅未完成的画作此刻已彻底变成了异常的中心,深蓝色的“活性颜料”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更快地向外蔓延,吞噬着画布,侵蚀着现实的空间。画布本身开始变得透明、扭曲,其后隐约显露出混乱的数据流和破碎的几何光影——那后面连接的,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高浓度空间污染!物理规则正在被局部覆写!”技术人员的尖叫淹没在警报声中。
那只数据巨眼似乎对凌啸的阻挡产生了“兴趣”,虹膜(如果那能称之为虹膜)中流动的代码骤然加速,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压迫和现实扭曲力的波动,如同冲击波般向凌啸袭来!
凌啸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他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力量。他脸色一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如铁,毫不退缩地与那只非人的眼睛对视。
林小满被凌啸推开,撞在身后的画架上,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她看着凌啸独自抵挡那可怕的冲击,看着他嘴角的血迹,一股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某种不甘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不能只让他一个人面对!她不是累赘!她是“钥匙”!
她猛地想起刚刚到手的“观测者手札”!校董E.v.c在里面记载了应对各种异常现象的理论和方法!
她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前,不是冲向那只眼睛,而是冲到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柜子前,胡乱地翻找着——她记得苏瑾画室里常备着一些特殊材料!
“你在干什么?!退后!”凌啸察觉到她的动作,厉声喝道,同时再次硬抗下一波无形的冲击,这次他后退了半步,显然支撑得极其艰难。
林小满没有理会,她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罐密封的、苏瑾用来处理画作表面、具有极强惰性和吸附特性的特种定画液!手札里提到过,高惰性物质可以在短时间内干扰不稳定能量的结构!
她抓起那罐定画液,猛地摇晃了几下,拔掉保险栓,对着那不断蔓延的深蓝色活性颜料和那只数据巨眼,狠狠喷了过去!
“嗤——!”
白色的喷雾与蠕动的深蓝色颜料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般的声音!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少许,那只数据巨眼似乎也受到了干扰,光芒闪烁了一下,流窜的代码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有效!手札里的知识有效!
“干扰它!持续干扰!”凌啸立刻捕捉到了转机,大声命令还在门口犹豫的技术人员,“用强电磁脉冲!扰乱它的数据核心!”
门口的技术人员如梦初醒,立刻操作起携带的便携式设备。一道无形的电磁脉冲射向那只巨眼。
巨眼遭受双重打击,发出了无声的尖啸(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锐噪音),构成眼球的颜料和数据流剧烈地翻腾、扭曲,仿佛随时要崩溃。它似乎被激怒了,更多的“颜料触须”从扭曲的画布后疯狂涌出,不再局限于蔓延,而是如同标枪般,猛地刺向林小满和凌啸!
“小心!”凌啸一把拉住林小满,向侧面扑倒。
“噗噗噗!”几声闷响,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被几道深蓝色的“颜料标枪”刺穿,留下几个冒着诡异青烟的小洞,边缘的物质呈现出被“溶解”或“同化”的迹象。
攻击落空,那只巨眼似乎能量消耗巨大,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它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们,带着一种冰冷的、执拗的恶意。
“它……它在固化坐标!”一个紧盯着探测仪器的技术人员惊恐地喊道,“它在试图将画室这个点,永久性地锚定到某个未知的混乱空间上!一旦完成,这里将变成一个稳定的‘镜界’入口!”
必须彻底摧毁它!在它完成锚定之前!
林小满看向凌啸,凌啸也正好看向她。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手札里……有没有提到彻底净化或关闭这种接口的方法?”凌啸快速问道,语气急促。
林小满飞快地回忆,手札里似乎提到过……需要一种与异常能量本源相斥的、足够强大的“反向共鸣”来中和……
反向共鸣?她的“钥匙”权限?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凌啸身上!凌啸作为“现实锚点”之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种虚妄入侵的一种“否定”!
“你!”林小满指着凌啸,“用你的‘存在’去冲击它!你是现实的基石!你的意志能干扰它的锚定!”
凌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有丝毫犹豫,重新站直身体,无视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将全部的精神集中,一种冰冷、坚定、不容置疑的“现实”气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磐石,对抗着画布后方传来的混乱与虚无。
那只数据巨眼在凌啸这股纯粹“现实”意志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构成它的颜料和数据流变得极其不稳定。
就是现在!
林小满福至心灵,她调动起体内那微弱的、与服务器世界共鸣过的“钥匙”权限,不是去连接,而是将其化作一柄无形的“锁”,配合着凌啸的“现实”冲击,狠狠地“撞”向那只巨眼和它后方的扭曲通道!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的剧烈嗡鸣炸开!
那只数据巨眼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瞬间崩解成无数四散的数据碎片和失去活性的颜料斑点!它后方那扭曲的通道也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最终彻底湮灭,只留下恢复正常的、但布满诡异污渍和裂纹的画布。
画室里那令人窒息的空间扭曲感和怪异气味迅速消退,警报声也停了下来,只剩下红灯还在徒劳地旋转。
一切恢复了死寂。
凌啸脱力般地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林小满也瘫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技术人员们惊魂未定地慢慢围拢过来。
“污染源……消失了。空间读数恢复正常。”有人颤声汇报。
凌啸抬起头,看向林小满,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临机决断的惊异,也有更深沉的、难以化开的凝重。
“你……”他刚想说什么。
突然,地上那一滩已经失去活性的、深蓝色的颜料污渍中,一点微弱的虹彩光芒再次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极其模糊、仿佛信号极差的老旧收音机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强行钻入了林小满的脑海,那声音……赫然是苏瑾的!
“……救……我……”
“……‘织网者’……不是……敌人……”
“……他在……医院……b栋……地下……”
“……‘镜界’……要……‘收割’……”
声音戛然而止,那点虹彩光芒也彻底熄灭。
林小满猛地捂住额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凌啸。
凌啸显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但他看到了林小满骤变的脸色和动作。
“怎么了?”他立刻追问,眼神锐利。
林小满看着他,声音干涩:“苏瑾……他刚才……好像传递了信息回来……”
她顿了顿,说出了那个关键的名字和地点:
“他说……‘织网者’在医院,b栋地下。还有……‘镜界’要……‘收割’。”
凌啸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