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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着笔记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按姚广孝说的去做。

林承启把《释厄传》收好,无尘则默默记下那几句偈语。

他们重新检查了溶洞的每个角落。

在靠近水边的一块巨石后,无尘发现了一道几乎被苔藓盖住的石刻。

刻的是一幅简图,标注着地宫的各处通道,其中一个标记指向河水下游。

不远处,他们发现了几具散落的骸骨,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林承启看着骸骨,脸上的兴奋劲儿全没了:

“看来之前也有人困在这里...”

无尘默默看着这些骸骨,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去下游看看。”

两人沿着河岸往下游走。

河水在这里变窄了,水流也急了些。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前面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河水就是从那里流出去的。

林承启抢先一步走到洞口,探头往里看。

洞口很窄,里面黑漆漆的,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他试着往里挤了挤,发现洞口里面更窄,根本过不去人。

“不行,”

他退回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洞口太小,人过不去。”

无尘蹲在洞口仔细观察。

她发现洞口虽然狭窄,但水流通畅。

更奇怪的是,她看见几条鱼从外面逆着水流游了进来。

“你看这些鱼,”

她指着水里的鱼群,“能从外面游进来,说明外面是通的。”

林承启也蹲下来看:

“可是人过不去啊。这洞口里面好像塌了一部分,只剩下一条缝了。”

无尘看着那些逆流而上的鱼,又想起手札上那些记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站起身,拉着林承启往回走。

“先回去再说。”

回到暂住的地方,无尘借着火光反复翻看那本手札。

她看得极慢,特别在“甲申劫变”、“袁木难撑倾厦”、“金乌浴海”这几处来回细看。

“怎么了?”

林承启凑过来问。

无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我好像明白了。姚广孝不是能掐会算,他是真的见过这些事。”

林承启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你看,”

无尘指着那些字句,

“这些事都发生在他死后几百年。除非他亲眼见过,否则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承启张大了嘴:

“你是说...他跨越了年代?”

“对。”

无尘点头,“他一定找到了跨越年代的方法。而且...”

她顿了顿,

“既然他能做到,我们说不定也能。”

林承启愣住了,半天才找回声音:

“跨越年代?这老和尚也太神了吧!”

无尘却想到更深一层:

“如果真能跨越年代,那这地宫里可能根本没有别人。我们听到的声音,看到的影子,说不定都是...”

“都是跨越年代时留下的痕迹?”林承启接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无尘继续分析:

“姚广孝留下的这些手札,不是预言,而是他的见闻录。他亲眼见过大明的灭亡,见过清朝的兴衰,然后回到自己的时代,把这些都记了下来。”

林承启挠挠头:

“那他最后说的‘红旗卷星斗,轮回在此歇’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还想不明白。”

无尘摇头,“也许是他看到的未来太遥远,超出了我们的理解。”

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沉思的脸。

如果姚广孝真能跨越年代,那这地宫里一定藏着这个秘密。

也许出路不在某个具体的出口,而在年代之间的跨越。

“我们得再找找。”

无尘站起身,“姚广孝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

这次他们做了准备。

无尘把衣襟撕下两条,在水里浸湿,递给林承启一块:

“捂住口鼻,密室里恐怕有毒气。”

林承启接过湿布,却从怀里掏出个小瓶:

“等等,我这儿还有点薄荷膏,抹在布上能提神。”

他边说边抹,结果抹多了,呛得自己直打喷嚏。

无尘摇摇头:

“别闹了,正经些。”

两人再次来到姚广孝的密室外。

石室门缝里飘出淡淡的白色雾气,带着一股金属的腥味。

林承启一把拉住正要往密室走的无尘:

“等等!”

无尘回头看他:

“怎么了?”

“你在外头守着。”

林承启把湿布巾系在脸上,声音闷闷的,“我进去就行。”

“为什么?”

无尘皱眉,“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

“总得做最坏的打算嘛。”

林承启正色道,“说真的,你在外头比两个人都进去强。万一真出事,好歹有个接应的。”

无尘沉默片刻,知道他说的在理,终于让步:

“就半个时辰。要是到时不回来,我就进去找你。”

“成。”

林承启举起火把,“要是我在里面发疯说胡话,你可别当真。”

“你平时说的胡话还少吗?”

无尘白了他一眼,递过一个小药瓶,

“含一粒在舌下,或许能抵消毒气。”

林承启接过药瓶,冲她咧嘴一笑:

“放心,我命硬得很。”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

“要是一炷香后我没动静,你就别管我了,自己想办法出去。”

“少废话。”

无尘别过脸去,“半柱香不出来,我就进去揪你耳朵。”

他举着火把走进密室,九尊铜炉静静地立在黑暗中。

炉身隐约散发出一种刺鼻的气味。

他小心地绕过那些炉子,往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那股气味越重。

林承启觉得头晕乎乎的,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

他心想不妙,这毒气比想象中厉害。

虽然他的血确实能解毒,但需要时间才能起作用。

眼下吸进的毒气太多,身体一时来不及化解。

他强撑着走到密室尽头,在姚广孝的枯骨旁翻找。

又一阵更强烈的眩晕袭来。

他感觉整个密室都在旋转。

九尊铜炉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暗中缓缓移动。

他另一只手撑住石台,才没有倒下。

“得...得赶快出去...”

他喃喃自语,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不清。

就在这时,一阵天旋地转,他恍惚间听见流水声,眼前竟出现了通惠河的景象。

他看见漕船往来,听见船夫的吆喝,甚至能闻到河水的腥气。

林承启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泡在河里,水草缠了一头。

他挣扎着爬上岸,拧着湿透的长衫下摆,嘴里嘟囔:

“这道衍和尚的算法也太不靠谱了。”

无尘跟在他后面上岸,一边整理衣裙一边说:

“早让你小心些,那密室里的铜炉年头太久,散出的气味有问题。”

说着从头发里取下一只小螃蟹,

“倒是省了饭钱,中午加个菜。”

林承启望向河面,几艘漕船正缓缓驶过。

他朝最近的船夫喊道:“这位大哥,如今是哪位大人在朝中主事?”

船夫奇怪地看他一眼:

“赵志皋赵大人是当朝首辅。你这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林承启愣了愣,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

对着日光一看,上面分明刻着“万历通宝”。

无尘捡起岸边的告示:

“官府在招人疏浚河道,每方土给银三分。咱们不如先去挣些盘缠。”

“这怎么行!”

林承启扯着破了的衣袖,“得想办法回去才是。”

无尘指向城墙下的算命摊:

“你看那幡子,画着北斗七星,说不定是姚广孝留下的线索。”

两人湿漉漉地跑到摊前。

林承启放下一枚铜钱:“先生,算算我们何时能回去?”

老道士捋着胡子:

“客官命犯天狼星,需在护城河里浸泡七七四十九...”

“别说了!”

林承启收回铜钱,“您这话术太老套了。”

林承启拉住一个过路的老汉:

“请问朱鼎臣朱大人的府邸在哪儿?”

老汉打量了他们一眼:

“朱大人昨天刚领了丹书铁券,这会儿怕是还没醒酒呢。”

话音刚落,林承启眼前一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

他低头一看,身上不知何时竟换上了一件绣着蟒纹的官袍,腰间的玉带冰凉凉地贴着里衣。

“这是...”

他刚开口就被自己洪亮的嗓音吓了一跳。

真正的朱鼎臣灵魂在体内骂街:

“哪来的泼皮占我身子!本爵爷正梦见给吴承恩改稿子呢!”

林承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附在了朱鼎臣身上。

他抬眼看见无尘正坐在对面,手里翻着一本《西游记释厄传》的手稿。

“这‘金公木母’的批注...”

无尘强忍着笑意,“读着怎么像在说荤话。”

他试着活动手脚,却总觉得有人在跟他较劲。

林承启起身走到铜镜前,只见镜中人面色红润,须发乌黑。

镜中人既熟悉又陌生。

他忍不住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朱老哥,你这面相可真够精神的,演关公都不用上妆了。”

朱鼎臣意识咆哮:

“竖子!那是本爵爷吃金丹补出的好气色!好气色!”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在门外禀报:“老爷,该用早膳了。”

林承启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果然感到一阵饥饿。

他试着迈步,却发现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

用膳时,林承启笨拙地握着筷子,好几次险些把菜掉在官袍上。

伺候的丫鬟们都偷偷抿嘴笑,觉得老爷今天格外反常。

饭后,林承启将西游记手稿递到无尘面前,指着其中一页低声道:

“你看这段批注,似乎暗藏玄机。”

朱鼎臣的意识在剧烈挣扎,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晃动。

“快...快记下来...”他强忍着不适对无尘说。

第二天,林承启迷迷糊糊地跟着其他官员去上朝。

在午门外,他看见一顶官轿经过,随口问了句:

“这是哪位大人的轿子?”

旁边的官员诧异地看他:

“朱大人,您连首辅赵大人的轿子都不认得了?”

他感觉到朱鼎臣的意识快要气疯了。

后来在替朱鼎臣写贺表时,林承启突然拍桌大笑:

“有了!‘伏惟陛下虽廿年不朝,然炼丹之术日精月进’,朱大人,我这马屁写得如何?”

朱鼎臣又气又急,却拿这个占据自己身子的人毫无办法。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朱鼎臣的意识突然反抗,身体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一位老臣指着他问:“朱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

林承启一边转圈一边喊,“下官这是在效仿孙大圣蹬倒老君炉!”

他从袖中甩出那本《西游记释厄传》,

“您看这段——玉帝坐凌霄殿五百年不上朝,是不是很眼熟?”

他转得越来越快,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勺“咣当”一声,好像撞上了什么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

无尘在密室外来回走着,不时停下脚步朝里张望。

过了约莫一刻钟,她听见林承启说话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承启?”

她提高声音朝里面喊。

里面没有回应,只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无尘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心里渐渐着急起来。

她接连喊了几声,里面只传来模糊的应答声。

她觉得不对劲,连忙用湿布捂住口鼻,快步走进密室。

只见林承启躺在地上,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无尘赶紧上前扶起他,发现他浑身发烫,眼神迷离。

“叫你小心些,你偏不听。”

无尘又生气又担心,半拖半扶地带着他往外走。

林承启迷迷糊糊地还在说胡话:

“这河道疏浚...每方土给银三分...”

无尘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带到密室外面。

外面的新鲜空气让林承启渐渐清醒过来。

无尘蹲在他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刚才一直在说胡话。”

林承启想坐起来,却觉得头晕目眩。

他揉着发痛的额头,茫然地环顾四周: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什么了?”

无尘把水囊递给他。

林承启接过水囊喝了几大口,这才把幻境里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说到在通惠河里挣扎、打听朱鼎臣住处的情形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这密室里的毒气不简单,”

无尘思索着说,“竟能让人产生这么真实的幻觉。”

“不光是幻觉,”

林承启突然认真起来,“特别是那个朱鼎臣...”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我好像真的附在他身上待了一阵子。”

无尘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意识到这密室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古怪。

“先歇着吧,”

无尘最后说道,“等你好些了,我们再慢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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