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要回覃臻骏老家之后，林昕怡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备战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她简直像变了个人。
白天上班依然雷厉风行，该谈客户谈客户，该做报表做报表。但一到午休或者下班时间，她就立刻切换模式，不是抱着手机在姐妹群里疯狂咨询，就是拉着陆琪琪和陈小小视频连线开“紧急作战会议”。
周三晚上，三个女人又在微信群开了视频。
陆琪琪挺着肚子靠在床头，陈小小刚加完班回到家，林昕怡则盘腿坐在自家沙发上，面前摊着笔记本，手里拿着笔，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首先，礼物清单！”林昕怡对着镜头，表情严肃，“我初步列了一下，你们帮我看看合不合理。”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给覃妈妈：一套护肤品（打听过了，她用国产老牌子的，我买了最新款礼盒），一条真丝围巾（浅蓝色，覃臻骏说他妈好像喜欢蓝色），还有……一盒阿胶糕？这个会不会太补了？”
“不会不会，”陈小小在镜头那边摇头，“阿胶糕挺好的，适合中年女性养生。不过真丝围巾你选了多少钱的？太贵重了会不会让人家有压力？”
“中档价位，一千出头。”林昕怡说，“我觉得还行，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我觉得可以。”陆琪琪摸着自己肚子，慢悠悠地说，“不过昕怡，最重要的是心意。礼物是其次，关键是你这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空手去啊！”林昕怡抓了抓头发，“继续啊，给覃爸爸：两盒上好的茶叶（覃臻骏问出来了，他爸爱喝龙井），一套钓鱼用具（听说老爷子退休后喜欢钓鱼），还有……一个按摩仪？他爸腰好像不太好。”
“钓鱼用具这个好！”陈小小眼睛一亮，“投其所好，实用。”
“按摩仪也不错，显得贴心。”陆琪琪点头，“不过你会用吗？别买回去了老人家不会操作。”
“我让覃臻骏教我，然后去了我教他们！”林昕怡信心满满。
“接下来，”她继续念，“给哥哥嫂子：一套高档餐具（覃臻骏说他哥刚搬新家），给小朋友的乐高套装和洋娃娃套装。给姐姐姐夫：一对品牌情侣手表（中等价位），给小外甥女的公主裙和绘本。给妹妹：最新款的平板电脑（她学设计的，需要），还有一套化妆品。”
她念完，抬头看镜头：“怎么样？有没有漏掉谁？或者哪个不合适？”
陆琪琪和陈小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叹。
“昕怡……你这是去下聘吗？”陈小小忍不住吐槽，“这礼物清单，都快赶上过年送礼指南了。”
“就是啊，”陆琪琪也笑，“你这预算……得小两万了吧？”
“第一次见面嘛！”林昕怡理直气壮，“得重视！而且覃臻骏说他家人都很好，我更要好好表示了。”
“礼多人不怪是没错，”陈小小比较理性，“但你也别太夸张了，显得太刻意。我觉得可以精简一下，比如妹妹的平板电脑，是不是太贵重了？她才上大学，送个轻便的笔记本电脑或者好一点的数位板可能更实用。”
“有道理……”林昕怡赶紧记下来，“那我改改。”
“还有，”陆琪琪补充，“你给每个人都准备礼物是好的，但最好能体现出你对每个人的了解。比如给覃妈妈的围巾选了蓝色，这个细节就很加分。给覃爸爸的钓鱼用具也是。但给哥哥姐姐的，是不是可以再个性化一点？比如嫂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姐姐喜欢什么风格？”
林昕怡听得头大：“覃臻骏那家伙，一问三不知！问他嫂子喜欢什么，他说‘做饭好吃’；问他姐姐喜欢什么，他说‘带孩子’……我真是服了！”
视频里三人都笑了。
“直男嘛，都这样。”陈小小深有体会，“我家铮哥一开始也这样，后来被我慢慢‘培训’出来了。”
“所以啊，”陆琪琪笑着说，“你现在培训覃臻骏还来得及。让他多透露点家里的细节，比如家庭照片啊，平时的聊天内容啊，都能看出喜好。”
“嗯！”林昕怡用力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逼问覃臻骏！挖出更多情报！
接下来，她们又讨论了穿着打扮。
“不能太夸张，但也不能太随便。”陈小小以自己见杨铮家人的经验说道，“要得体大方，看起来有精神，但又不能太有攻击性。颜色选温和点的，款式简洁有质感。”
“对，千万别穿那种恨天高或者特别性感的衣服。”陆琪琪提醒，“长辈一般喜欢看起来乖巧、贤惠一点的——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不是。”
“喂！”林昕怡抗议，“我也可以很乖巧的好吗！”
“是是是，你最能装了。”陆琪琪笑，“总之，裙子长度最好过膝，上衣别太低领，妆要淡，头发整理好。首饰戴简单点的，别叮叮当当一堆。”
林昕怡认真记下：“裙子过膝，淡妆，简单首饰……懂了。”
“还有言行举止，”陈小小接着说，“吃饭别吧唧嘴，坐有坐相，主动帮忙收拾碗筷——但别真让人家客人动手，意思意思就行。说话注意分寸，多听少说，但该说话的时候也别怯场。”
“最重要的是，”陆琪琪总结，“做你自己。别太端着，但也别太疯。覃臻骏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是你。他家人如果接受他，大概率也会接受真实的你——当然，稍微修饰过的版本。”
林昕怡听得连连点头，笔记本上已经记了满满两页。
“最后，”陆琪琪看着她，语气变得温柔，“昕怡，放轻松。见家长是大事，但也没那么可怕。你是去见爱你的人的家人，是去被欢迎的，不是去接受审判的。”
林昕怡鼻子一酸，用力眨了眨眼：“我知道……我就是……有点怕他们不喜欢我。”
“不会的。”陈小小肯定地说，“你这么好，又这么真心对覃臻骏，他家人一定能感觉到。”
视频会议结束，林昕怡还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心里那种紧张感又涌了上来。
她知道姐妹说得对，要放轻松。可知道归知道，做起来太难了。
覃臻骏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过她的笔记本看了看。
“不用记这么多。”他说，声音里带着刚洗完澡的温润水汽，“做你自己就好。”
“你说得轻松……”林昕怡靠到他肩上，叹了口气，“万一我表现不好，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覃臻骏的回答简洁有力。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喜欢。”覃臻骏侧过头，看着她，“我喜欢的人，他们也会喜欢。”
这大概是覃臻骏说过最接近情话的一句话了。林昕怡听得心头一颤，抬眼看他。
灯光下，他的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进睡衣领口。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半点敷衍或者安慰的意思，就是在陈述一个他认定的事实。
林昕怡忽然就不那么怕了。
是啊，覃臻骏喜欢她。这个木头一样的男人，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喜欢着她。
那他的家人，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覃臻骏，”她轻声叫他的名字，“你给我讲讲你家的事吧。随便讲，什么都行。”
覃臻骏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
“我家住的是老厂的家属院，六层楼，没电梯。我家在四楼，楼道里总是堆着邻居家的杂物，但很干净。”他慢慢开口，声音低沉平缓，“门口贴着春联，是我爸写的，字不太好，但每年都写。”
“客厅不大，摆着一套老式木头沙发，垫子是我妈自己缝的，碎花布，洗得发白了。电视机是很多年前的液晶电视，不大，但画面清晰。”
“阳台上养了很多花，都是我妈种的。有茉莉，有月季，还有几盆多肉。我爸负责浇水，但总是浇多，被我妈骂。”
“我房间在最小的那间，朝北，冬天有点冷。书桌是旧的，上面还有我小时候刻的字。床不大，但你睡应该够。”
“厨房总是有油烟味，但我妈做的饭很好吃。尤其是红烧肉，肥而不腻，我哥每次回来能吃三碗饭。”
“我姐嫁得近，经常回娘家。她孩子一回来，家里就特别吵，但我爸妈高兴。”
“我妹的房间最乱，满墙贴的都是海报，桌上堆着画板。她学设计，总说我们家的审美太老土。”
他说得很慢，断断续续，没什么华丽的词藻，就是平铺直叙地描述着那个他长大的地方。
可林昕怡听着，眼前却仿佛真的浮现出那个画面——老旧的家属楼，温暖的灯光，阳台上盛开的花，厨房里的烟火气，还有那套洗得发白的碎花沙发垫。
那是一个普通的、温暖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家。
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但好像……更好。
“你爸妈……”林昕怡小声问，“凶吗？”
“不凶。”覃臻骏摇头，“我爸话少，但心软。我妈爱唠叨，但很善良。我哥有点大男子主义，但疼老婆。我姐脾气急，但讲道理。我妹被宠坏了，但不坏。”
他说着，转头看她：“他们都是普通人，会喜欢你的。”
林昕怡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让她安心的力量。
她忽然笑了，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那我不怕了。”
覃臻骏耳根微红，但没躲，只是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嗯。”他说，“不怕。”
那一晚，林昕怡睡得格外安稳。
梦里，她好像真的去了那个老家属院，爬了四层楼，推开那扇贴着春联的门。碎花沙发垫，阳台上的花，厨房里的红烧肉香味……还有覃臻骏的家人，都对她笑着，说：“昕怡来啦？快进来。”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覃臻骏还在睡，呼吸均匀。林昕怡侧过身，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仔细看着他的脸。
睡着的覃臻骏，眉宇间少了平时的严肃，多了几分柔和。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
这个男人，要把她带回家了。
林昕怡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轻轻伸出手，指尖虚虚地描摹着他的眉眼，心里默默地想：
覃臻骏，我会努力的。
努力让你的家人喜欢我。
努力配得上你对我的好。
努力……和你有一个家。
她正想着，覃臻骏忽然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刚睡醒的他，眼神有些茫然，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点懵懂。
看到林昕怡正看着他，他眨了眨眼，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醒了？”
“嗯。”林昕怡笑着钻进他怀里，“在想今天下班要去给你爸妈挑礼物。”
覃臻骏搂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不用太麻烦。”
“要的。”林昕怡坚持，“这是我的心意。”
覃臻骏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晨光渐渐亮起来，透过窗帘洒进房间。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离“回家”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林昕怡靠在覃臻骏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那些紧张和忐忑，渐渐被一种温暖的期待取代。
去见他的家人。
去走进他的世界。
去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她想，她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