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几秒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陆琪琪的指尖有些发凉，她甚至能感觉到秦瑞那道没什么温度，却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内心oS： 陆琪琪！冷静！你是华城大学的高材生！你是手持AccA的注册会计师！你不是那个踢不齐正步的高一小女生了！这里是职场！专业！拿出你的专业素养来！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她迅速垂下眼睫，看了一眼平板电脑上的提纲，再抬起头时，脸上那些微的慌乱和羞窘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凝练的专注。
她无视了沙发上那个巨大的“干扰源”，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杨铮和眼前的报告上。
“抱歉杨总，我们继续。”她声音比刚才更沉稳了几分，语速平稳地接上刚才的话头，“关于这个成本优化模型，其核心在于建立动态的供应商评估机制……”
她重新拿起激光笔，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图表的关键数据上，讲解比之前更加细致，甚至引用了之前参与国家外联优化谈判项目时学到的一些方法论，来佐证自己方案的可行性。
内心oS： 对，就是这样。用数据说话，用逻辑征服。他爱听不听，我的汇报对象是杨总。
她完全进入了状态，偶尔与杨铮进行眼神交流，回答他提出的几个尖锐问题也条理清晰，应对自如。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人形背景板。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形背景板”的目光，在她引经据典、从容不迫地阐述观点时，在她因为一个数据论证成功而眼神微亮时，在她用流利的专业术语化解杨铮的提问时，几次掠过她自信沉静的侧脸。
秦瑞原本只是出于礼节性地坐着，听着那些他并不十分感兴趣的财务数据。但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叫陆琪琪的年轻女孩，和他印象中那个被哥哥宠着、有点莽撞、连正步都踢不齐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她的逻辑链条极其严密，表达简洁有力，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干练。特别是她提到那个优化方案时，眼睛里闪烁的光，是纯粹的对攻克难题的热爱和自信。
秦瑞内心oS： 陆琪霖那个走路都能撞到门框、零花钱总是不够花、看起来需要人时刻照顾的迷糊妹妹……工作起来，倒是有模有样。这份报告，做得确实漂亮。杨铮说得没错，是个人才。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端起陈小小刚才送进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听下去。只是那目光，在陆琪琪身上停留的时间，不知不觉变长了些。
“……所以，综合来看，推行此方案，预计可在下个季度为公司在相关成本上节省至少8%的开支，并提升采购效率。”陆琪琪做完最后总结，朝杨铮微微鞠躬，“杨总，我的汇报完毕。”
杨铮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鼓了鼓掌：“非常好！陆会计，你的分析很透彻，建议也极具操作性。这个方案你整理成详细报告，这周三之前发给我，我会让相关部门配合你推进。”
“好的，杨总，我一定按时完成。”陆琪琪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成就感的笑容。
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经过沙发区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秉持着基本的礼貌，朝秦瑞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秦瑞的目光与她短暂相接，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直到走出董事长办公室，轻轻带上门，陆琪琪才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内心oS： 过关了！而且是在秦瑞那座冰山面前！没丢人！没卡壳！陆琪琪你真棒！
她摸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海城三朵花】。
陆琪琪：【 [叉腰仰天大笑表情包.jpg] 汇报结束！杨总很满意！重点是！你们猜我刚才在董事长办公室碰到谁了？！秦瑞！我就当着他的面讲的！姐发挥得完美！专业气场两米八！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都带着那么一丢丢……震惊？[得意抖腿.jpg]】
林昕怡：【！！！卧槽！这是什么职场偶像剧剧情！干得漂亮我的琪！就是要让那个冰山看看，我们琪琪可不是吃素的！】
陈小小：【琪琪好厉害！[鼓掌.jpg][鼓掌.jpg] 不过……秦总刚才进来的时候，脸色好严肃，我都没敢多看……】
陆琪琪看着姐妹们的回复，嘴角高高扬起。
看来，专业，果然是战胜一切尴尬和紧张的最佳铠甲。而这次意外的同场汇报，似乎也在那座冰山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陆琪琪离开后，杨铮身体往后一靠，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好奇：“刚才那位陆琪琪会计，看到了吧？简直是个人才宝藏！逻辑性强，雷厉风行，对数字和市场的敏感度都是一流。我正打算重点培养。”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促狭地看向秦瑞，“对了，我记得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人家的眼神可有点不一般啊？怎么，认识？”
秦瑞端起秘书刚送进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掠过窗外高楼林立的景色，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
“嗯。老陆的妹妹。”
杨铮恍然大悟，随即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哦——原来是琪霖的妹妹啊……怪不得。”
那句“怪不得”拖长了尾音，包含了太多未尽之意。
秦瑞没有接话，只是摩挲着杯壁，眼前似乎还浮现着刚才那道站在光幕前，自信、耀眼得令人挪不开视线的身影。
和他认知里的那个“陆琪霖的妹妹”，似乎……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