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笑声还没停。
那些平日里自诩清高的丹师们，此刻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把手里的铁钳都扔到了地上。
丹火真人捏着那颗灰扑扑、带着酸馊味的丸子，脸上的肉挤成了一团。
他嫌弃地把手伸远了些，似乎怕这玩意儿沾上晦气。
“这就是秦行走的手段？”
丹火真人把丸子举高，展示给周围的人看。
“诸位看看，咱们合欢宗的‘丹堂行走’，拿这东西来给前线拼命的弟子疗伤。”
“这要是不是毒药，老夫把这刚才那炉废渣给吞了。”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几个核心弟子更是指指点点，嘴里没一句好话。
柳如烟站在秦寿身后，急得直跺脚，伸手就要去拉秦寿的袖子。
这太丢人了。
哪怕随便拿一颗回春丹出来，也比这搓下来的泥球强啊。
潘瑾怜倒是没动。
她盯着秦寿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手按在冰魄剑上，掌心里全是汗。
这小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秦寿没理会周围的嘲讽。
他找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两条腿架在面前的炼丹台上，把那个用来装名贵药材的玉盘踢到一边。
“笑够了没？”
他掏了掏耳朵，对着手指吹了口气。
“笑够了就闭嘴。”
“一群连丹火都控不稳的废物，也配在这儿评头论足？”
这话一出，溶洞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气。
丹火真人气得胡子乱颤，指着秦寿的手指都在哆嗦。
“好！好得很！”
“既然秦行走这么有底气，那老夫倒要看看，这泥球到底有什么神效！”
说完，他手腕一抖，那颗丸子划出一道抛物线，就要往旁边的废丹桶里落去。
“慢着！”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
所有人转头。
只见一个浑身缠满绷带、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焦炭色的干瘦丹师，扶着墙慢慢挪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那是脓水。
“那是……李老三？”
有人认出了他。
“这家伙还没死？听说他上次炸炉，被地火反噬，五脏六腑都快烧熟了。”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丹火真人都说了没救。”
李老三没理会周围的议论。
他死死盯着丹火真人手里还没扔出去的那颗丸子。
他在那颗丸子上，闻到了一股味道。
不是馊味。
是一种让他体内那些正在疯狂破坏的火毒感到恐惧的味道。
那是求生的本能。
“真人……”
李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石板上。
“求真人……把这药赐给弟子。”
丹火真人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手里这颗跟羊粪蛋子没什么两样的东西，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老三。
“李老三，你疯了？”
“这东西吃下去，你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李老三没抬头。
“弟子……想活。”
“反正都要死了，与其被火毒折磨死，不如……赌一把。”
丹火真人冷笑一声。
他正愁没地方验证这东西的毒性，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当试药的小白鼠，那正好。
要是吃死了人，秦寿这个“行走”也就走到头了。
“行。”
丹火真人把丸子随手一抛。
“接着。”
“这是秦行走赐的神药，你可得好好品尝，别辜负了秦行走的一番心意。”
那语气，充满了恶意。
丸子滚落在满是煤灰的地上。
李老三根本顾不上脏。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抓起那颗沾着灰的丸子，连擦都没擦，直接塞进嘴里。
咕噜。
吞了下去。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李老三七窍流血、爆体而亡的惨状。
一息。
两息。
三息。
李老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切。”
有人发出一声不屑的鼻音。
“果然是骗……”
话还没说完。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从李老三喉咙里炸开。
把溶洞顶上的灰尘都震落了一层。
李老三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绷带，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带出一道道血痕。
“热！热死我了！”
“水！给我水！”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乱撞，撞翻了好几个丹炉。
“哈哈哈！”
丹火真人放声大笑。
“秦行走，这就是你的灵丹妙药？”
“看来这药性确实猛烈，直接把人送走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几个核心弟子挥了挥手。
“去，把戒律堂的人叫来。”
“就说新任丹堂行走草菅人命，用毒丹害死门下弟子，请潘长老……”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发现，一直站在秦寿身后的潘瑾怜，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而坐在椅子上的秦寿，正翘着二郎腿，甚至还有闲心从怀里摸出一把瓜子在嗑。
“咔嚓。”
瓜子壳落地。
“砰！”
那边正在发狂的李老三，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紧接着。
一股浓黑如墨的烟雾，顺着他全身上下八万四千个毛孔，猛地喷涌而出！
那烟雾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积攒在他体内多年的火毒和坏死的烂肉。
随着黑烟散去。
李老三那原本焦炭一样的皮肤，竟然开始层层脱落。
就像是蛇蜕皮一样。
大块大块的死皮掉下来，露出了里面粉嫩的新肉。
他原本干瘪凹陷的胸膛，此刻正剧烈起伏着。
那是强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这……”
丹火真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张大嘴巴，下巴差点砸在脚面上。
周围那些丹师更是一个个变成了木头桩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火毒……没了？
那可是深入骨髓、连四品解毒丹都压不住的火毒啊！
就这么被一颗泥球给排出来了？
“呼——”
李老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猛地睁开双眼。
原本浑浊发黄的眼珠，此刻清澈明亮。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蓬勃的生机，那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噗通！
李老三再次跪下。
这一次，他是对着秦寿跪的。
磕头。
死命地磕。
把地板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都磕出了血，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谢行走再生之恩！”
“谢行走救命之恩！”
“以后李老三这条命，就是行走的！”
“谁敢说行走半句坏话，老子第一个把他扔进炉子里炼了！”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哪里还有半点将死之人的样子？
秦寿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拍了拍手上的灰。
“起来吧。”
“我不缺狗腿子，缺个烧火的。”
“我看你刚才发疯的时候劲儿挺大，以后这地火脉的火候，归你管。”
李老三狂喜。
这哪里是烧火？这是提拔！是心腹！
“是！弟子一定把火看好，谁敢乱动，我烧死他！”
秦寿点了点头，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他走到已经彻底石化的丹火真人面前。
两人离得很近。
秦寿比那老头高出一个头。
他低下头，看着那张满是皱纹、此刻却僵硬得像是带了面具的脸。
“真人。”
秦寿伸出手，在丹火真人那件昂贵的大红丹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
“还要验吗？”
丹火真人浑身一颤。
他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秦寿，冲到李老三面前。
他不信。
这绝对是幻术！是障眼法！
他抓住李老三的手腕，灵力蛮横地探了进去。
一息。
两息。
丹火真人的手开始抖。
越抖越厉害。
最后整个人都跟着抖了起来。
没了。
真的没了。
李老三体内那些顽固的火毒，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残渣都没剩下。
不仅如此。
那股药力竟然还在持续滋养着他的经脉，甚至帮他把多年未动的境界瓶颈都冲开了一丝缝隙！
这哪里是回春丹？
这简直就是洗髓丹！
而且是那种极品中的极品！
“不可能……”
丹火真人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在身后的丹炉上。
“这不可能！”
“那明明就是一团废渣……怎么可能……”
“废渣？”
秦寿笑了。
他往前逼了一步。
“那是对你来说。”
“在我这儿，这就是规矩。”
秦寿指了指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丹师。
“你们所谓的炼丹，不过是照猫画虎。”
“真正的丹道，是化腐朽为神奇。”
“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当什么堂主？”
“回家抱孩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