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如也在冬霜的搀扶下出来了。
她坐在上首,打量着底下被押进来的男人,眉心微蹙。
男人一身半旧不新的绿色锦衣,油头粉面的,那脸上即便用了脂粉,也能看出来底下密密麻麻、坑坑洼洼的疙瘩印,瞧着便觉倒胃口得很。
别说是玉珠这样的大美人了,就是普通女子见了也退避三舍,怎么可能会与他私通?
只是,人毕竟抓来了,不盘问也不行。
崔婉如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冬霜,一个眼神也没给跃跃欲试的张妈妈。
冬霜领命,立即上前,厉声道:
“你是何人?大半夜鬼鬼祟祟在宁王府后门,可是要行偷鸡摸狗的勾当?!”
那男人嘴里的布被婆子一扯,终于能说话了。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见身边还有两个被堵着嘴押着的人,一个老婆子、一个清秀的丫鬟,心中一动。
他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看向上首:“想必您就是宁王妃吧?”
“放肆!”冬霜呵斥一声,刚要开口,就见王妃抬了抬手,示意男人继续说。
男人完全没有被冬霜吓到,反而挺直了脊背:“古语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和玉珠姑娘实乃情投意合,还望王妃成全!”
崔婉如挑了挑眉:“情投意合?玉珠是何身份,你可知道?”
男人一顿,似是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下意识答道:“宁王府前院的丫鬟,我当然知道。”
这是那人说好了的,若是这次运气好,他没准得了说好的银子,还能再娶个美娇娘回去。
虽说只是个丫鬟,可好歹也是宁王府出来的,比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儿都要强不少。
冬霜得了王妃的眼神,这才继续冷声道:“大胆!玉珠乃是王爷的通房丫鬟,你这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肖想王爷的人?!”
此言一出,那男人的脸登时煞白一片,双眸瞪得浑圆,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通房?!宁王爷的通房?!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肖想宁王爷的女人啊!
是那个人,那个人骗了他!
男人把头磕得砰砰响:“王妃!小的不敢!玉珠怎么可能是宁王爷的通房?!她……她没与小的说过啊!”
巨大的惊惶席卷全身,男人的声音不住颤抖,语速又快又急:
“若是早知道玉珠是王爷的女人,小的断不敢生此妄念!求王妃宽恕!小人这是被玉珠骗了!”
王妃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落后几步的玉珠,刚要开口,忽然听张妈妈厉声道:
“玉珠两个半月前还是个浆洗房的小丫头,她若是那时候就和你勾搭上了,自然不算骗你。”
“可这两个多月过去了,人家出息了,求了王妃给她提拔成了通房,如此,你也算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言外之意,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还是玉珠。
“张妈妈这是在含沙射影谁呢?”
柳心瑶姗姗来迟,就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要维护玉珠。
玉珠是什么人,王妃和张妈妈不清楚,她相处了两个多月,还能不清楚?
说好听了是乐天知命,说难听了点是不思进取,怎么可能会放着宁王府的安稳日子不过,去和什么外男私通?
而且看样子……柳心瑶这才看清楚了那‘奸夫’的长相,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凉气。
丑成这样,还当‘奸夫’?
虽说她恶心皇室中人不假,可也不得不承认,皇子们一个赛一个俊美,其中宁王爷最甚,这是全京城都有目共睹的事实。
玉珠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这样的人私通?!
走到了厅中,面对没什么表情的王妃,柳心瑶心里一咯噔,连忙福身行礼,道:
“王妃恕罪,是妾一时气愤,失言了。”
崔婉如知道柳姨娘和玉珠平日里多走动,关系要好,对她如此仗义执言,并不意外。
她摆了摆手,示意柳姨娘先坐下。
转而看向玉珠的方向:“玉珠,你说。”
玉珠此刻正落后了锦儿半步,闻言心中苦恼,还以为可以顺势自证清白,没想到还是被王妃点名了。
她刚打算抬头开口,却听那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猛地扭身,扑向了锦儿!
锦儿吓了一跳,还好玉珠眼疾手快,瞬间上前半步,一脚踹向了那男人的心窝。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男人被踹倒在地,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赶在他说话之前,玉珠率先发难:
“该死的泼皮,玉珠姑娘也是你能近身冒犯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呸!”
厅中之人顿时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
玉珠这是唱哪出?
很快,男人缓了过来。
虽然纳闷怎么被护住的玉珠还不如这个开口的丫鬟貌美,宁王爷放着貌美的不要,反而让一个只能算是清秀的丫鬟做通房?可眼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男人朝着锦儿,声音哀怨又凄厉:
“玉珠!是你当初答应过我,会和我长相厮守的,你为何不与我说,你已经成了宁王的通房?你这不是置我于不义之地吗?!”
锦儿眨了眨眼,就感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身后拍了拍,顿时反应了过来,面上一冷,答道:
“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更不知晓你是何人,你在这儿红口白牙污蔑我清白,王妃今日定会为我做主!”
男人又惊又怒又怕,仓皇爬起来又要上前:
“玉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一旁的婆子和小厮见状,连忙将人重新捆了,堵了嘴,像条死狗一样丢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男人一双眼睛依旧怨毒地死死盯着锦儿,要不是被束缚住,只怕是咬死她的心都有了。
在场的人没有傻子,到这里还看不出是什么意思,那就白活了。
一旁的卢婆子和金钏在玉珠开口时就心觉不妙,最后几分侥幸也在刚才男人没认出玉珠时,消失殆尽了。
此时,两人面如死灰,心知今日这事是无力回天了。
“呵……”崔婉如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只觉得幕后之人也是个蠢的。
不过,她也算是再次看见了玉珠机灵的一面。
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怕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有的,偏她从容不迫,还那般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破解之法。
“王妃……”张妈妈呐呐喊了一声。
她刚才没得王妃允许,就主动为这‘奸夫’开口,定是叫王妃不喜了。
现在玉珠还全须全尾地洗清了,自己更是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