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堡地底,远比谢凛想象的更深、更冷。顺着狭窄陡峭、结满冰霜的石阶向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腐烂内脏般的腥臊气息,令人作呕。“墟”令传来的灼热感越来越清晰,指引着方向,但那同源的波动中夹杂的邪恶与混乱,也让谢凛的心沉到了谷底。
石阶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栅门。门内透出摇曳的火光,以及一阵阵压抑的、如同野兽啃噬骨头般的“咔嚓”声,还有低沉的、痛苦的呜咽。
谢凛屏住呼吸,将身形隐在门侧的阴影中,目光如刀,透过栅栏缝隙向内望去。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冰窟,显然被人工改造过。窟顶倒悬着无数尖锐的冰棱,在墙壁上火把的映照下,反射出森冷的光。冰窟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幽深水潭,潭水漆黑如墨,隐隐有气泡从潭底冒出。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冰窟的四周,竟悬挂着七八具残缺不全的人类尸体!尸体被粗大的铁钩穿透锁骨或下颌,吊在半空,血液早已流干,冻成了暗红色的冰柱,面容扭曲,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地面上,散落着碎骨和凝固的血块。
而在水潭边缘,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俯身啃食着什么东西。那身影穿着破烂的皮袍,裸露的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布满了扭曲的黑色血管,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与暴戾气息。它发出的咀嚼声,正是来自一具刚死不久、内脏被掏空的守军尸体!
这不是人!是某种被邪术炼制成的“尸傀”!而且实力不容小觑!
谢凛强压下翻涌的杀意,目光急速扫过整个冰窟。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水潭正上方,窟顶一处天然形成的、如同莲花般的冰台之上!
那里,悬浮着一物!
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暗蓝色,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银色纹路,正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乳白色光晕,驱散了周围部分的阴寒与邪气。正是“星陨残片”!
然而,与守谷人描述不同的是,这残片的光晕之外,竟缠绕着数道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污秽邪恶气息的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刺入冰台之中,似乎与整个冰窟的邪阵相连,正不断抽取、污染着残片纯净的星辰之力!残片的光芒在黑色锁链的束缚下,明灭不定,仿佛在痛苦地挣扎!
难怪“墟”令的感应如此异常!这残片果然在此,却被赫连屠用邪法禁锢,当成了滋养这邪窟和那尸傀的“能源”!
“吼——!”
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那正在啃食的尸傀猛地抬起头,转过身来!它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吸力的黑色旋涡,旋涡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了门口的谢凛!
被发现了!
谢凛心中警兆大作,毫不犹豫,身形暴退!同时左手一扬,三根淬毒银针呈品字形射向尸傀的猩红双眼!
“叮叮叮!” 银针射入黑色旋涡,竟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掀起!尸傀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却异常敏捷,带起一股腥风,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朝着谢凛猛扑过来!利爪挥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谢凛眼神一厉,深知此地不可久留,更不能被缠住!他脚下步伐变幻,施展出精妙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利爪,同时长剑出鞘,剑光如电,直刺尸傀心口要害!
“铛!”
剑尖刺中尸傀胸膛,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留下一个白点,根本无法刺入!这怪物的身体,坚硬得超乎想象!
尸傀受此一击,更加狂暴,双爪疯狂挥舞,逼得谢凛连连后退,剑光与利爪碰撞,火星四溅!狭窄的通道内,谢凛施展不开,而尸傀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一时间竟落了下风!更麻烦的是,打斗的声响必然已惊动了上面的赫连屠!
必须速战速决!
谢凛心念电转,目光扫过那被束缚的星陨残片。若要夺走残片,必须先破开那邪异锁链!但锁链与邪阵相连,强行破除,必遭反噬,而且需要时间!
就在他分神之际,尸傀一爪拍在石壁上,震落无数冰锥,如同箭雨般射向谢凛!谢凛挥剑格挡,身形一滞,尸傀的利爪已当头抓下!
危急关头,谢凛眼中狠色一闪,不闪不避,竟迎着利爪冲上!同时,他全力运转《星陨秘典》中一门激发潜能的秘术——“燃星诀”!体内内力如同沸腾般燃烧,速度力量瞬间暴涨!他以身法避开爪击要害,左肩硬生生承受了余波,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也借此机会,贴近尸傀,剑尖凝聚起一点极度凝练的寒芒,直刺其胸口那黑色旋涡的中心!
攻其必救!
“噗嗤!”
这一次,剑尖仿佛刺入了某种粘稠的实体!尸傀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黑色旋涡剧烈扭曲,猩红光芒明灭不定!它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显然受了重创!
谢凛得势不饶人,强忍肩头剧痛和内力燃烧带来的空虚感,剑势如狂风暴雨,将尸傀逼得连连后退,靠近那幽深的水潭!
就是现在!
谢凛虚晃一剑,诱使尸傀全力格挡,自己则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掠向冰台!他左手并指如剑,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混合着燃烧的内力,化作一道赤红色的符印,狠狠拍向缠绕残片的一道黑色锁链!
“破邪印!” 这是《星陨秘典》中记载的、专门克制邪祟的简易法门!
“嗡——!”
符印与黑色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锁链剧烈挣扎,黑气翻涌,但终究被精血阳气所克,应声而断!残片的光芒骤然亮了一分!
然而,就在锁链断裂的瞬间,整个冰窟剧烈震动起来!窟顶冰棱纷纷坠落,潭水沸腾般翻滚!一股更加恐怖、充满怨毒与毁灭的意志,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从潭底深处升起,锁定了谢凛!
“吼——!!!”
潭水中,一个更加庞大、由无数怨魂凝聚而成的黑色鬼首,缓缓浮现,张开巨口,吞噬而来!这才是邪阵真正的核心!
与此同时,通道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赫连屠惊怒的咆哮:“什么人敢动我的宝贝!拦住他!”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身陷绝境!
谢凛脸色煞白,却毫不慌乱。他看也不看那吞噬而来的鬼首,目光死死锁定在因一道锁链断裂而光芒稍盛、与他怀中“墟”令产生强烈共鸣的星陨残片上!
赌一把!
他猛地将全部魂力灌注“墟”令,同时运转“星引术”,对着残片发出一道强烈的召唤意念!
“回来!”
“嗡——!”
星陨残片剧烈震颤,乳白色光晕暴涨,竟暂时压过了黑气的侵蚀!它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和召唤,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
但另外几道黑色锁链依旧牢固,鬼首已扑至面前!
千钧一发!
谢凛眼中闪过决绝,竟不再试图夺取残片,而是反手一剑,斩向冰台与窟顶连接处的几根看似支撑的冰柱!
“咔嚓!轰隆——!”
冰台根基被毁,连同其上残片与锁链,轰然坠向下方的幽深水潭!那扑来的鬼首也被坠落的冰块砸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动作一滞!
“不!我的星核!” 赫连屠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看到此景,目眦欲裂!
趁此间隙,谢凛毫不恋战,身形化作一道青烟,朝着来时的通道急退!他肩头鲜血淋漓,内力消耗巨大,但眼神冰冷如铁。虽未得手,但毁了邪阵核心,重创尸傀,已达成目的。残片坠入深潭,赫连屠一时也难以取出,反而替他暂时“保管”了。待他日准备充分,再来夺取不迟!
“拦住他!杀了他!” 赫连屠暴跳如雷,带着手下疯狂追来。
谢凛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错综复杂的地道中左冲右突,凭借过人的记忆和身法,很快将追兵甩开一段距离。他必须尽快赶回石屋,带上云昭,趁乱离开这是非之地!
地底的厮杀,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彻底打破了雪狼堡虚假的平静。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谢凛怀中那枚因近距离接触残片而微微发烫的“墟”令,似乎预示着,他与那神秘“墟”组织的纠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