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虚无,失重。
熟悉的感受再次将林薇包裹。但这一次,与上次纯粹灵魂状态不同,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肉身的存在,以及肉身在虚空环境中传来的、仿佛要被无形力量撕扯分解的痛楚。幸而她如今的体魄经过多次淬炼和能量滋养,远比常人坚韧,才能在这规则破碎之地勉强维持形态。
更让她心悸的是灵魂深处的状况。
三角领域几乎完全被“寂灭”的力量所主宰。代表“寂灭”的那个区域扩大了数倍,漆黑如墨,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而“幽冥”区域则萎缩了大半,能量几乎被掠夺一空。“圣光”区域也只剩下最核心的一点微光,如同风中的残烛,艰难地守护着她的意识本源。
她就像一个承载着即将爆炸的核弹的漂流瓶,在虚无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必须尽快重新控制局面!否则,不等虚空环境将她消磨殆尽,失控的“寂灭”力量就会先一步将她的意识和存在彻底抹除!
她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和“圣光”力量,如同最细微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那一片漆黑的“寂灭”区域。
没有试图去对抗或驱逐那庞大的寂灭之力——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沟通、去……引导。
在虚空这种万物归寂的环境下,“寂灭”的力量似乎格外活跃和纯粹。她摒弃了所有的恐惧和排斥,让自己的意念融入那片“虚无”的意境之中。
她“看”到了万物凋零,星辰湮灭,宇宙热寂……一切存在终将归于虚无的必然。这是一种冰冷、绝对、却蕴含着某种至理的规则。
“存在与虚无……相生相克……寂灭并非终点,亦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断断续续的明悟在她心中升起。
她不再将“寂灭”视为必须消灭的敌人,而是尝试将其视为领域的一部分,一种需要被理解和掌控的、强大的规则力量。
她开始模仿“寂灭”的那种“静止”、“终结”的意境,用意志去描绘,去构筑。渐渐地,那原本狂暴扩张的“寂灭”区域,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同频的“秩序”意念,其躁动竟然微微平息了一丝。
有效!
林薇精神一振,继续这如履薄冰的“沟通”与“驯服”过程。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庞大的“寂灭”力量虽然依旧占据主导,但其无序的扩张和破坏性终于被遏制住,重新被约束在三角领域的框架之内。一种新的、更加危险却也更加稳固的平衡,在绝对的“静”与“无”中,初步建立。
林薇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对“寂灭”特质有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和一丝微弱的掌控力。虽然远不能自如运用,但至少暂时解决了领域崩溃的危机。
她开始观察四周的虚空。与上次相比,拥有了肉身的她,感知更加清晰。那些漂浮的规则碎片和能量流在她眼中变得更加具体。她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一些隐藏在虚空深处的、更加庞大而古老的气息,有的充满生机,有的死寂冰冷,有的混乱扭曲。
这里,并非绝对的空无,而是一个更加广阔、更加危险的……“万界夹缝”?
她尝试着调动一丝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一块缓慢飘过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规则碎片上。那碎片微微一颤,似乎与她产生了一丝联系。
“或许……可以借助这些规则碎片,寻找回归的坐标?”林薇心中升起希望。她开始有意识地捕捉和解析那些可能与主世界相关的规则信息。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寻找归途之时,一股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战栗的熟悉波动,从虚空的极深处传来。
那波动……充满了无尽的死寂、终结与冰冷,其本质与她领域内的“寂灭本源”同源,但其庞大与纯粹程度,却如同星河之于萤火!
是“寂灭之影”!它的本体……或者说它更大的一部分,就在这片虚空的深处!
林薇猛地“抬头”,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在那片连感知都会被吞噬的深邃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吞噬着周围一切光与热的……黑暗漩涡!
那似乎就是“寂灭之影”在此方虚空维度的具象化!一个通往终极虚无的——“归墟”之影!
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感觉到,自己以及自己领域内的“寂灭本源”,与那个巨大的“归墟之影”之间,存在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脐带般的联系!
她不仅是“钥匙”,在帮助其降临方面……她自身,似乎也是其渴望吞噬的……“食粮”的一部分?!
就在她因这个发现而心神剧震时,远处虚空中,一点微弱的、与她自身气息以及主世界坐标隐隐共鸣的光芒,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光芒很熟悉……带着草原的生机,带着乌恩祭司祈祷的味道,甚至……带着一丝萧彻龙气庇护的痕迹?
是主世界有人在试图接引她?还是……另一个陷阱?
林薇凝视着那点微光,又感受了一下远方那令人绝望的“归墟之影”,心中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是循着那点可能代表着希望和回归的微光而去?还是继续留在虚空,冒险探索,寻找彻底解决“寂灭之影”威胁的方法?
她的每一次选择,都关乎自身存亡,也影响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而此刻,在主世界的狼居胥山。
随着林薇和魔穴镇守者被吸入虚空裂缝,那庞大的幽冥煞气失去了源头,渐渐消散。魔穴停止了喷发,天空的墨绿色光柱也缓缓消失。
劫后余生的人们看着逐渐恢复清明的天空和沉寂下来的魔穴,却无人感到喜悦。
乌恩祭司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向着长生天祈祷。
影刃死死握着拳,盯着那已经弥合消失的空间裂缝,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坚定。
“仙师……一定会回来的!”
远在京城的萧彻,站在高高的宫墙上,望着北方天空那异象的消散,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温热的玉佩,那是林薇留下的本命信物之一,其上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
朝堂之上,因北疆“危机”的突然解除而一片欢腾,但关于林薇“生死不明”的消息,也让各种暗流再次涌动。
林薇的消失,留下了一个力量真空和无数悬念。
她能否从虚空中归来?
归来之时,她又将拥有怎样的力量?
而那隐藏在主世界之外虚空深处的“归墟之影”,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终极考验?
一切,都等待着时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