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但温度却不高,带着废墟世界特有的、挥之不去的凉意。
林淮站在商场门口的阴影里,眯着眼,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断裂的高架桥、倾覆的车辆、布满弹孔和爪痕的墙壁,构成了一幅末日图景。
远处,几栋较高的建筑如同巨人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灰蓝色的天幕下。
“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整,补充水。”
林淮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那声“妈妈”带来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他晃了晃手中只剩小半瓶的水瓶,长时间的奔逃和战斗,水分消耗巨大。
小六连忙点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早就渴得不行了,但一直不敢吭声。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灰白少年(二号),后者正安静地站着,纯黑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远方,石灰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水和食物似乎没有表现出需求。
林淮的目光落在街角对面一栋相对完好的三层小楼上,那里以前似乎是个社区服务中心,门口挂着残破的牌子。“去那边看看。”
他率先迈步,穿过布满碎石和废弃物的街道。
二号无声无息地跟上,步履轻盈,仿佛没有重量。
小六深吸一口气,紧紧跟在林淮另一侧,尽量离二号远一点。
一号的胶质则像一滩流动的影子,紧贴着林淮的脚踝移动,在阳光下颜色显得更深沉。
社区服务中心的玻璃大门早已破碎,里面一片狼藉。
大厅里散落着倒塌的座椅和文件,墙壁上布满污渍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
“检查一楼,注意安全。”林淮低声道。
二号立刻动了,他像一道灰色的风,瞬间掠过大厅的每个角落,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他的纯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能洞察一切,很快便回到林淮身边,摇了摇头,用意念传递信息:“安全,无生命迹象,有陈旧血迹。”
小六看着二号非人的速度和效率,咽了口唾沫,更加畏惧。
林淮点点头,走向角落里的楼梯间。“去楼上看看,也许有储备物资。”
楼梯间里更加昏暗,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林淮示意小六跟上,自己则和二号走在前面。一号的胶质如同先锋,率先蔓延上楼,感知着前方的动静。
就在他们走到二楼楼梯拐角时,一号的胶质突然传递来一阵警惕的波动!同时,走在最前面的二号也猛地停下了脚步,纯黑的眼睛锐利地盯向二楼走廊的深处!
“有东西。”二号沙哑地开口,身体微微压低,进入了戒备状态。
林淮立刻举手示意小六停下,自己凝神倾听。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不舒服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拽重物。
“几个?”林淮用意念询问二号。
“一……很强。”二号的回应带着一丝不确定,似乎对方的能量波动有些奇特。
林淮皱眉。很强?单个怪物?他打了个手势,示意缓慢推进,小心探查。
他们悄无声息地摸到二楼走廊入口。
走廊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刮擦声是从走廊尽头一个挂着“档案室”牌子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林淮对二号使了个眼色,二号会意,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向档案室门口。
林淮则握紧匕首,和小六躲在拐角后,屏息以待。
二号在档案室门口停顿了一下,纯黑的眼睛透过门缝向内窥视。
几秒后,他回到林淮身边,石灰白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困惑?
“不是怪物。”二号生涩地表达着,“是……人。但……不一样。”
人?林淮一怔。
在这片废墟深处,除了像小六这样的逃亡者,还有别的“人”?而且让二号感觉“很强”、“不一样”?
就在这时,档案室里的刮擦声停止了。
一个沙哑、疲惫,却异常冷静的男性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
“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躲躲藏藏没意思,我不是那些没脑子的‘秽鬼’。”
林淮瞳孔微缩,对方发现他们了!而且听这语气,似乎并无恶意?甚至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平静。
他沉吟片刻,对二号和小六做了个“保持警惕”的手势,然后深吸一口气,从拐角后走了出来,坦然走向档案室门口。
二号立刻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纯黑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林淮轻轻推开。
房间里同样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一个穿着破烂不堪、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某种制式作战服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用一个简易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切割着地上的一具……怪物的尸体。
那怪物体型不大,像是一只变异的野狗,但皮肤溃烂,长着不规则的骨刺。而让林淮目光一凝的是,那男人正在切割的,是怪物额头上一块微微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结晶体一样的东西。
男人似乎听到了推门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却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动作挺快,看来不是普通的幸存者,怎么称呼?”
林淮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
男人身边靠墙放着一个厚重的军用背包,还有一把改装过的、带有消音器的步枪。
男人的动作熟练而稳定,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
“你在做什么?”林淮反问,声音平静。
男人这时才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布满风霜的痕迹,胡子拉碴,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漠。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淮身上,审视了一下,然后扫过林淮身后如同鬼魅般的二号,以及门口探头探脑、满脸惊恐的小六,最后在林淮脚边那滩不显眼的暗红色胶质上停顿了半秒。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的表情,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采集‘晶核’。”男人晃了晃手中那块刚从怪物脑袋里取出来的、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结晶体。
“这玩意儿现在可是硬通货。你们……是‘饲主’?”他的语气带着确认,而非疑问。
林淮心中一动。
对方知道“饲主”,而且态度很平常?
“你是谁?”林淮不答反问,身体依旧处于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状态。
男人将那块“晶核”随手扔进脚边一个看起来是特制的金属盒子里,里面已经有了好几块大小不一的晶核。
他拍了拍手上的污渍,看着林淮,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代号‘清道夫’。
当然,你们‘饲主’更喜欢叫我们——‘捡破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