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声越来越近,像一记记闷雷在金属墙壁间回荡。
男人猛地转身,冲锋衣下绷紧的肩线暴露了他瞬间的紧张。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消防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林淮注意到他的小指在微微颤抖——那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生理反应。
“你做了什么?”男人压低声音质问,兜帽下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
林淮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饼干,舌尖扫过嘴角的碎屑。饥饿感稍缓,思维也随之清晰起来。他其实什么都没做——至少不是主动做了什么。但“弟弟”和“孩子”显然有自己的方式追踪“母亲”。
“我说过要交易。”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上,一个毫无威胁的姿势,“现在它们来接我了。”
走廊深处传来“滋啦”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紧接着是液体滴落的粘稠回响。林淮熟悉那种声音——是“弟弟”的胶质在腐蚀金属。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斧刃微微调整角度,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但站姿依然稳如磐石。训练有素,林淮暗自判断。军人?警察?还是某种更隐秘的职业?
“让它们停下。”男人命令道,声音像砂纸般粗粝。
林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说了不算。它们只是……太想妈妈了。”
这句带着恶意的调侃刚落,走廊拐角处突然涌出一滩暗红色的胶质——是“弟弟”!它比之前膨胀了近一倍,表面翻滚着粘稠的气泡,像一滩被煮沸的血浆。所经之处,金属墙壁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腾起缕缕白烟。
男人的斧头猛地举起,但下一秒——
天花板的通风管道“砰”地炸开!灰白色的“孩子”如同炮弹般射出,细密的牙齿直取男人的咽喉!
“住手!”
林淮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定住了两只怪物的动作。
“孩子”悬停在半空,离男人的喉咙只有寸许,獠牙间滴落的唾液腐蚀了冲锋衣的领口,冒出刺鼻的白烟。“弟弟”的胶质也停止了蔓延,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潮水,凝固在距离男人靴尖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房间里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林淮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连体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的动作很慢,像在刻意展示自己的从容——尽管他的心脏正以两倍速狂跳。这场表演必须完美,任何破绽都会让男人意识到他其实并不能完全控制这些怪物。
“我说过是交易。”他走到“弟弟”和“孩子”中间,像牧羊人站在两头恶犬之间,“它们只听我的。”
男人的目光在他和两只怪物之间来回扫视,斧头依然紧握,但角度已经微微下垂。他在评估,在权衡。林淮能看到他眼中的挣扎——对怪物的恐惧,对食物的渴望,以及对失去控制权的抗拒。
“你想要什么?”最终,男人嘶哑地问。
林淮微笑。他赢了第一步。
“首先,名字。”他向前迈了一步,“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
男人沉默了几秒。
“陈默。”他最终说道。
林淮的笑容僵在脸上。
陈默?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重名。只能是重名。眼前这个男人至少比死去的陈默高出半个头,肩膀更宽,手上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茧。
“真巧。”林淮轻声说,“我有个朋友也叫这个。”
男人——现在该叫他陈默了——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现在可以让你这些宠物退下了吗?”
林淮伸出食指摇了摇
“nonono”
“它们是孩子,不是宠物。”林淮纠正道,同时做了个后退的手势。“弟弟”的胶质立刻收缩,退到他脚边;“孩子”也松开獠牙,轻巧地落在他肩头,像只乖顺的猫。
陈默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孩子”灰白的身体和林淮的脖颈之间游移。林淮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近的距离,怪物随时能咬断他的动脉。
“它们不会伤害我。”林淮抬手摸了摸“孩子”光滑的脑袋,后者立刻发出满足的“嘶嘶”声,“就像你看到的,我是它们的……母亲。”
这个词说出口时,他感到一阵荒谬的恶心,但脸上依然保持着那种温柔的笃定。
陈默终于放下了斧头,但没松开手:“你说能带来食物。”
“是的。”林淮点头,“但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
“放我出去。”林淮直视着他的眼睛,“它们能找到超市、便利店……任何有食物的地方。但需要我的……指引。”
这是谎言。至少部分是。他根本不知道“弟弟”和“孩子”能否理解如此复杂的指令。但他必须离开这个金属牢笼,必须摸清这个“安全屋”的布局,必须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陈默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斧柄,那是人在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林淮耐心等待,手指轻轻梳理着“孩子”背部的褶皱,像在安抚一只真正的宠物。
“可以。”陈默最终说道,“但有两个条件。”
林淮挑眉。
“第一,它们必须保持距离。”陈默指了指两只怪物,“五米以上。”
“第二——”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x光般穿透林淮的伪装,“——如果你耍花样,我会先砍掉你的腿,再扔出去喂它们。”
林淮的呼吸微微一滞。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能从对方平静的语气中听出血腥的笃定。
但没关系。
只要走出这扇门,游戏的规则就该由“母亲”来定了。
“成交。”他伸出手,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微笑。
陈默没有握那只手,只是转身走向走廊:“跟上。”
林淮收回手,无声地笑了。
他跟着陈默穿过狭窄的金属走廊,“弟弟”和“孩子”如影随形。安全屋比他想象的更大,像一座地下迷宫,冰冷的白光从天花板上的应急灯洒下,照出一扇扇紧闭的金属门,门牌上的编号已经模糊不清。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林淮突然停下脚步。
其中一扇门的观察窗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人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