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碎骨头里的活气
寒气裹着铁锈味儿往嗓子眼钻。石头脑门抵着师父冰疙瘩似的锁骨，烂嘴唇上的血沫子蹭在布上结成块。背上锁链冻进肉缝里，磨得白筋一抽一抽。师父肋巴扇上被骨刺顶塌的那个坑瘪下去，冰皮底下那点子活气儿缩得没影了。顶壁悬着的冰蓝针尖悄没声儿下压半寸，寒气透骨缝。
石头右膀子里头那截饿木了的骨刺抖得厉害，尖头死贴着冻硬了的皮肉，跟嚼不动的骨头渣子较劲。锁链勒得他喘气都带血丝。废掉的左臂蹭着地皮冰碴子，断骨的地方疼得直抽。他死扛着，右肘撑着地，全身力气坠在贴住师父凉腕子的那点指头尖上。
硬骨头底下没暖和气了。
冻透了。
玄微的冰蓝针尖在他后颈窝皮上按出个凹坑。寒气钉子似地往大椎骨缝里钉。石头眼前发黑，撑地的右肘弯塌下去几分。下巴颏被硬骨头硌得生疼。
寒气刺进皮肉。
师父塌瘪的肋条边上那块冰皮底下，几粒硬石渣似的骨头碎硌着肉。那点子缩没了的活气儿死寂一片，埋在冻土深处没了动静。
就在石头右肘弯塌得更厉害，快撑不住脑袋瓜的重量，整张脸要砸在师父冰疙瘩肩膀上的瞬间——
贴住师父腕子的那点指头尖下，猛地一跳！
不是皮肉跳。
是皮底下卡在冰壳子里的一小块碎骨头茬！
隔着冰皮肉，狠狠往上顶了他指头一下！
劲头又凶又野！
像冰底冻僵的耗子拼死拿脑门撞冰！
“嗬……”石头噎在喉咙里的半口气硬碾成声，牙花子咬得咯嘣响。后颈窝叫冰针扎着的地方炸开一片麻。撑地的右肘骨头缝里榨出最后一股蛮劲，硬把他快砸下去的脑袋梗住！
师父那只被他指头尖压住的凉腕子皮底下，几粒骨头碎顶着冰皮死命往上拱！拱得那层死肉皮绷出个颤巍巍的小硬包！顶得石头指头尖的骨头都跟着发木！
玄微的冰蓝针尖一顿。往下压的死力被顶出个针鼻大小的活气窟窿。
骨头碎包顶上来的蛮力撑开个眼儿！冰壳里头锁住的一丁点热气儿猛飚出来一缕！烫得石头冻木的指头尖打了个激灵！
“呃！”师父烂泥似的身子猛地弹了一下！喉咙底滚出一串碾石头的闷响！拱起的小骨头碎包顶着石头贴住的指头尖哆嗦着往下塌——皮松了，热气散了——
就塌到一半！那陷下去的皮肉猛地又往上弹！几粒更小的硬骨头渣子从底下往上扎！直挺挺扎顶在塌了一半的软皮上！重新绷紧！一股混着碎骨腥味儿的热气丝顺着那点绷紧的皮肉缝飚出来，扑了石头指头尖满头满脸！
烫！带着点刺鼻的铁气！石头眼窝子里炸开一片血雾。这热乎气儿钻皮刮骨！烧得他贴住师父凉皮子的右膀骨刺猛地一抽！
那截饿疯了的骨头尖子早抵在师父塌瘪的冰坑边上等食儿。突然被这股爆出来的、裹着碎骨腥气的热风兜头喷上，骨头缝里烧着的贪婪火苗像被浇了油！“轰”地炸起一蓬冰蓝火焰！
顶开玄微寒气针尖的那点活气窟窿猛地扩大！
烧起来的骨刺尖不管不顾往前扎——
噗嗤！
冰皮子破了！
不是扎透。是硬拱在松塌皮肉上的骨茬子被烧起来的骨刺猛力一顶！戳穿了那层绷紧又松塌的薄冰皮！
“呜……嗬！嗬……”师父喉管里堵着的死血碎骨渣子随着这破口猛咳出来！黏糊糊喷了石头半边脖子！滚烫的血腥气混着冰碴子糊了满脖子！
石头整条右膀子连骨头带筋都叫这口血烫得抽直了！骨刺尖捅进松垮的皮肉里，正正戳在刚才硬顶他指头的那几粒骨茬子上！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冰火交缠的死寂混着腥热的活气，顺着骨刺缝疯涌进他烧麻了的骨头里！饿木了的贪婪火苗被这冰火两重天的异种能量猛灌——
“嗷……！”石头喉咙撕开不成调的惨嚎！眼前不是黑，是炸开一片刺眼的冰蓝！右臂骨头缝里像是被塞进一千根烧红的钉子！钉钉子的人还拿冰疙瘩死命砸锤！冰碴子混着毒火在髓腔里猛炸开！
后背锁链冻进肉里的地方被这股炸开的力量冲击，猛地一震！勒着他骨缝的铁环硬生生被崩开一丝头发丝宽的缝隙！
这丝缝隙转瞬即逝。锁链嗡鸣着反弹勒紧！力量反震！石头整个身体被掀得往后倒仰！
缠在右臂上的骨刺带着戳开的皮肉被这股反震的巨力猛地抽出来！
血点子混着冰蓝色的碎末渣滓飚上半空！
噗通！
石头后背结结实实砸在冻硬的地面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缠住右臂的冰冷锁链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勒得他右肩胛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
师父胸口塌瘪的冰坑上，多了一个铜钱大小的血窟窿。
暗红色的肉。
边缘翻着冰蓝的茬。
没有血涌出来。
窟窿深处，隐约可见几点森白的碎骨渣子。
一股稀薄的、带着冰蓝碎屑的浊气正无声无息地从那个破洞里往冷风里散。
那点顶起又塌下的硬骨头活气，灭了。
洞顶凝滞的冰蓝针尖无声下压。
玄微的影子纹丝不动。
寒气重新填满每一寸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