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检测仪还在嗡嗡响，屏幕上的波形像被风吹乱的麦田。吴佩云靠着桌边缓了口气，舌尖还有点发麻，刚才那口南瓜汤的甜味还没散干净。
林小满举着自拍杆冲进来的时候，脚底差点打滑，她一把扶住门框：“我靠！你们这是煮了个潘多拉魔盒？”
“差不多。”吴佩云抬手摸了摸玉镯，它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有人拿‘快乐’当刀子，切得还挺准。”
谢昭蹲在地上，镊子夹起一块碎瓷片，眼神冷得能结霜。他没说话，但手指在终端上划得飞快，调出一段不断跳动的数据流。那光蝶留下的基因片段正在重组，像拼图被人强行掰开又粘回去。
“这南瓜不是长出来的。”他终于开口，“是‘寄生’进来的。种子没问题，土壤没问题，灌溉水也没污染——它是从内部被唤醒的，就像……定时闹钟。”
林小满听得头皮发紧，下意识把镜头转向角落那盆昨晚搬回来的夜光南瓜。它安静地蹲在窗台上，表皮泛着淡淡的青绿色荧光，看起来像个过节用的小灯笼。
“等等！”她猛地一拍大腿，“这玩意儿是谁送来的？我记得科研中心门口堆了好多农场捐的菜吧？说是‘感谢科学家治好孩子’？”
吴佩云眯了下眼。
昨天下午，一群穿着旧工装的孩子排队送来几筐南瓜，脸蛋红扑扑的，说老师让他们亲手种的，专门送给“治好病的大英雄”。当时她还觉得挺暖心，顺手挑了个最小的带回棚里做种子研究。
现在想想，太巧了。
谢昭已经调出监控回放。画面里那些孩子笑得很自然，动作也不僵硬，可他们的背包拉链缝线上，都缠着一圈极细的银丝，在红外模式下一闪一闪——和地下管道里的信号回路频率一致。
“不是孩子的问题。”谢昭声音压低，“是有人利用他们传递载体。这些南瓜吃了能让人情绪稳定，甚至产生幸福感，所以没人会怀疑它的安全性。”
林小满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郑旭现在不杀人，改搞‘心灵按摩’了？先让你舒服，再把你脑子格式化？”
“比那更狠。”吴佩云走到窗台前，盯着那个发光的南瓜，“他要的是入口。我的空间、生命之树、晶矿脉络……他知道强攻不行，就换个方式，让整个星际主动帮他打开大门。”
话音刚落，那南瓜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三人同时绷紧。
紧接着，一道细微的裂痕从顶端蔓延下来，像蛋壳破开。没有声音，只有一缕淡金色的光雾缓缓溢出，在空中凝成一只蝴蝶形状的光影，翅膀薄得几乎透明。
“数据光蝶……活体传输。”谢昭迅速展开屏蔽罩，可那光蝶只是轻轻绕了房间一圈，然后撞向墙壁，瞬间消失。
“它记录了什么？”吴佩云问。
“空气成分、温度、能量场分布。”谢昭盯着仪器读数，“还有……你的生命波动频率。它在测绘你。”
林小满脸色发白：“下次是不是就能直接投影个‘吴佩云AI替身’出来直播了？‘大家好，我是种菜姬，今天教你们怎么做精神傀儡炖南瓜’？”
吴佩云没笑，反而伸手拿起另一个完整的南瓜，掂了掂重量。“他敢用孩子，我就敢追根刨地。这瓜既然能传信息，那就让它多传点——传点它不该传的。”
谢昭皱眉：“你想反向植入？”
“不，”她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我想请它喝杯茶。”
半小时后，实验室临时隔离舱内。
谢昭将提取出的基因编码环注入培养液，旁边接通了从吴佩云空间引出的一滴灵泉水。液体交融的瞬间，原本稳定的螺旋结构开始剧烈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有效。”他低声说，“灵泉对这段代码有排斥反应，说明它识别出了‘非地球原生生物序列’。”
林小满趴在观察窗外，手里还攥着自拍杆：“所以咱们现在是要造个‘反病毒南瓜’？科幻版以毒攻毒？”
“准确说，是以正压邪。”吴佩云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南瓜汤走进来，热气扑在脸上，“他用快乐当伪装，我就把真正的快乐放大十倍，塞进他系统里——撑死它。”
汤是用那批捐赠南瓜熬的，她加了两片空间里的金线菊，还有半勺灵泉水。颜色橙黄，香气扑鼻，闻着就想喝。
谢昭盯着她：“你要亲自试？”
“不然呢？”她挑眉，“你觉得联盟高层谁愿意当小白鼠？还是说你打算自己上？”
“我可以远程监测。”他递过一枚戒指状设备，“戴上了，一旦出现神经异常，我会立刻切断连接。”
吴佩云接过戴上，笑了笑：“别紧张，我又不是去赴死，就是喝个汤。”
她坐下，舀了一勺。
温热的液体滑进口腔，依旧是熟悉的香甜。可就在吞咽下去的刹那，眼前景象猛地一晃。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间老式厨房里，灶台上炖着南瓜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窗外夕阳西下，院子里晾着衣服，一根竹竿上挂着她的草编帽。
有个女人背对着她在洗菜，哼着歌。
吴佩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的场景。那个做饭的女人，是唯一对她笑过的阿姨，后来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小云，来吃饭啦。”女人转过身，笑容温柔。
可下一秒，她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瞳孔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字代码。整间屋子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结构——又是实验室。
郑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记得的温暖，都是我可以复制的情绪模板。下一个实验品，准备接入。”
吴佩云猛地咬舌。
血腥味炸开的瞬间，幻象崩塌。
她大口喘气，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碗摔成了几瓣，汤洒了一地。谢昭已经启动了全频段封锁，林小满冲过来扶她，手都在抖。
“看到了？”谢昭蹲下，声音冷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看到了。”吴佩云抹了把嘴，指尖沾了血，“他不仅能模拟记忆，还能精准定位童年创伤——他知道我缺什么，就拿什么当武器。”
林小满眼圈有点红：“所以他给孩子们喝的汤是真的有效，因为他知道‘被治愈的感觉’有多珍贵。他不是在骗人，他是把所有人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变成陷阱的诱饵。”
谢昭站起身，将残留的汤液封入真空管，屏幕上数据显示其中仍含有微量脑波同步信号。
“他在建立情感数据库。”他说，“收集足够多的真实快乐样本后，就能批量生成‘完美情绪程序’，替代真实人际联结。到时候，不需要威胁，不需要暴力，所有人都会自愿成为他的节点。”
屋外，农业星的夜空依旧宁静，星星一颗都没少。
屋里，仪器滴答作响，像是倒计时。
吴佩云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台前，拿起最后一个完好的发光南瓜。
她轻轻拍了拍它的表皮，像在哄一个睡着的孩子。
“你以为种的是病毒？”她低声说，“可你忘了，我才是真正的种植户。”
她转身走向菜棚，脚步平稳。
“明天早上，我要直播教大家做南瓜饼。用这批瓜，现摘现做。”
林小满愣住：“啊？这时候还直播？”
“对。”吴佩云掀开棚门，月光照在她脸上，“我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种菜姬’——不光能种出吃的，还能种出反杀。”
谢昭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跟了上去。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举起自拍杆，按下录制键。
画面里，吴佩云弯腰拨开藤蔓，从土里挖出一颗通体发蓝的小南瓜，表皮上隐约有细密的纹路，像电路板，又像叶脉。
她把它捧在手心，吹了吹灰。
“这个，”她说，“是我昨天埋进去的‘回礼’。”
棚外风起，吹动帘布哗啦作响。
那颗蓝南瓜突然轻轻闪了一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