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盯着那滴坠入泥土的露水,还没回神,手里的信号增强器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错的震动,像是被人从另一端轻轻敲了敲。
她指尖一紧,抬眼看向陆承。他站在原地没动,但耳后的芯片泛起微蓝光晕,像呼吸般一闪一灭。她立刻闭嘴,眼神扫过沈临和谢昭,两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沈临把匕首往袖口里塞了塞,朝左翼偏了半步。谢昭没说话,戒指表面浮出一圈细密波纹,缓缓扩散出去。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花瓣落地的声音。
陆承终于抬手,指尖在耳后轻点两下,一道无声指令发了出去。下一秒,地面微微颤了颤,十二个隐蔽哨站启动,蓝光从土层深处蔓延开来,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他们来了。”他说得极轻,像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花海边缘一阵波动。四道黑影贴着地面移动,动作整齐划一,连花瓣的晃动频率都压到了最低。其中一人手臂擦过玫瑰枝条,袖口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半截银蓝色刀柄——刀身上缠着双螺旋纹路,闪电状刻痕清晰可见。
吴佩云瞳孔一缩。
那是郑旭派系的标记,专用于抽取生命能量的手术刀。
沈临已经摸到了左侧掩体后,身体压低,匕首横握。他没看任何人,只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三下:包抄、断后、活捉。
谢昭的戒指脉冲频率变了,释放出一段模拟生命之树呼吸节奏的波段。如果对方继续靠近,灵泉反制系统会自动激活,高压水刃能在瞬间切断金属。
可那些人停住了。
就卡在侦测网的边界外,不动了。
陆承盯着那把露出来的手术刀,忽然开口:“你在等什么?”
没人回答。风卷起几片花瓣,打在那人肩上,也没见他抬手拂开。
吴佩云觉得不对劲,“他们不是来抢东西的。”
“是来送信的。”陆承声音沉下来,“或者,逼我动手。”
他话音刚落,第三颗灵魂果实猛地一亮,金纹如血丝般爬满果面。紧接着,一股强大吸力从内部传来,现实空间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
画面炸现。
暴雨夜,城市边缘的废弃实验室外,装甲车撞开铁门,火光冲天。年轻陆承穿着黑色作战服,扯开领带,露出脖颈处嵌入式芯片,嘶吼:“启动‘承天零号协议’!所有资产冻结,只为保她坐标不泄!”
镜头切近,他一脚踹开主控室大门,里面躺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面容和吴佩云一模一样,只是更瘦,脸色发青,监测仪上的曲线几乎拉平。
“博士还活着!”副官喊。
“那就带她走。”陆承拔出手枪击碎天花板监控,“谁拦,杀谁。”
画面外传来爆炸声,警报响彻整栋楼。他抱起女人冲进雨幕,背后枪火不断,可他一步都没退。
金光收回,现实中的陆承按住耳后芯片,那里正发烫,提示框闪烁:“身份认证请求:来源未知。”
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我以孤儿编号G-3897,申请重启承天家族遗嘱权限。”
蓝光暴涨,整个农业星的地壳层仿佛苏醒过来,数百座沉睡的能源塔逐一点亮,形成环形防御阵列。空中浮现出淡蓝色光轨,像古老的符文,层层叠叠围住生命之树。
吴佩云看着他侧脸,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在抖。
不是害怕,是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我的财富不是武器。”他睁开眼,转向她,声音轻得像风吹过麦田,“是我的盾。现在,它只为你一个人运转。”
沈临从掩体后探出身,“行啊陆总,这回不用买农业星了,直接把星球改造成堡垒。”
“你要是再乱动,下次我就把你列入黑名单。”陆承淡淡回了一句,转身站到吴佩云前方,挡得严严实实。
谢昭盯着果实,“记忆触发方式变了。前两次是被动接收,这次是主动召唤。”
“说明它认人。”吴佩云喃喃,“只有真正为我拼过命的人,才能唤醒对应的果实。”
“那你可亏大了。”沈临冷笑,“我们仨加起来,命都不够赔的。”
“你闭嘴。”她瞪他一眼,“谁让你半夜偷喝我灵泉水的时候那么积极?”
“那叫医疗需求。”沈临理直气壮,“我这是慢性缺爱综合症,必须定期补充正能量。”
谢昭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又迅速绷住。
陆承没笑,目光仍锁在那几个黑影身上。他们还是没动,但其中一人缓缓抬起手,把手术刀插回袖套,然后——摘下了帽子。
是个年轻人,脸上有道疤,从眉骨斜划到下巴。
“没见过。”沈临眯眼,“不是郑旭的直属部下。”
“但认识那把刀。”谢昭调出刚才的影像放大,“他的握法是标准抽能姿势,训练过至少三年。”
吴佩云忽然想起什么,“郑旭以前说过……他收过一批孤儿做实验体,说要培养‘纯净执行者’。”
“那就是残党。”沈临冷笑,“脑子被洗得连妈都不认,只知道拿刀割人。”
陆承盯着那人,忽然开口:“你们老板死了,任务早就结束了。”
那人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手指在胸口比了个手势——掌心向下,三指弯曲,像在抓取什么。
谢昭瞳孔一缩:“这是‘收获仪式’的手语,三百年前基因实验组内部才用。”
“他还以为自己在执行命令。”吴佩云心里发紧,“可郑旭早就在空间反噬里化成灰了。”
“但他们不知道。”陆承语气冷下来,“或者,有人故意没告诉他们。”
沈临冷笑:“所以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死人没法收手,活人还在往前冲。”
花海再次陷入寂静。
那四人依旧站在原地,像四尊雕像。
陆承忽然抬手,掌心向上,能源芯片投射出一片全息地图,显示农业星地下管网的实时动态。原本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凝固,某个节点开始逆向传输信息。
“他们在传数据。”谢昭立刻接入分析,“内容加密等级极高,但信号特征……和刚才插入的数据卡一致。”
“不是窃取。”吴佩云明白过来,“是同步。”
“有人在远程接收他们的行动反馈。”陆承眼神沉下去,“这不是袭击,是汇报。”
沈临咬牙:“所以这帮人真是来‘打卡上班’的?”
“更像是测试我们的反应机制。”谢昭推了下眼镜,“看看陆承的防御体系有多强,看看生命之树会不会启动反击。”
“然后呢?”吴佩云问。
“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拆。”陆承声音低沉,“是强攻,还是策反。”
吴佩云盯着那颗裂开缝隙的果实,金光仍在缓缓流淌,像不会干涸的河。
她忽然伸手触碰果面。
指尖刚碰到,一股暖流窜入手臂,眼前闪过错乱画面——一间暗室,墙上挂着旧地球日历,桌上摆着一台老式终端机,屏幕亮着,正在接收一段加密信号。
发送方Id最后几位数字是:G-3897。
正是陆承的孤儿编号。
她猛地抽回手,心跳快了一拍。
“怎么了?”沈临察觉异样。
她摇头,“我看到……有人用你的编号在发指令。”
陆承皱眉:“不可能。那个编号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注销了。”
“但系统记录显示,最后一次激活是在三天前。”谢昭调出后台日志,“Ip溯源被多重跳转掩盖,但初始信号源……来自农业星内部。”
空气骤然凝固。
这意味着——敌人不在外面。
而在他们脚下,在这片土地的某个角落,有人正打着陆承的旗号,操控残党行动。
沈临冷笑:“挺会玩啊,冒充财阀总裁搞内鬼戏码。”
“目的呢?”吴佩云问。
“要么是想逼陆承现身对质,”谢昭分析,“要么……是想让他亲手摧毁自己的防御系统。”
陆承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在芯片上输入一串指令。
“我重新设定了验证机制。”他说,“从现在起,所有以G-3897名义发出的命令,必须经过生物共振确认——只有我能通过。”
沈临挑眉:“还挺高科技。”
“不够。”陆承看着那四人,“他们还会再来。”
“那就等着。”沈临活动手腕,“下次我不让他们只摘帽子了。”
谢昭看向果实,“第三段记忆已经完整呈现,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没人回答。
风掠过花海,那颗裂开的果实缓缓张开一丝缝隙,金光如血,静静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