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那片叶子还在晃,风却早停了。
谢昭站在全息投影前,手指在空中划出三道指令。三百六十个种植舱的实时数据瀑布般滚过视网膜,他盯着b区12号的位置,眉头没松过。刚才那波能量峰值只持续了7.3秒,像有人故意掐着表放了个烟雾弹,等系统反应过来,痕迹已经清得干干净净。
防火墙三级警报响了两次,日志显示有远程操作试图删除记录——手法很熟,是内部权限才有的路径。
他抬手调出时间轴,和吴佩云空间警报的时间戳一对,瞳孔猛地一缩。
完全重合。
就是那个倒计时卡在67.4%的瞬间。
“不是巧合。”他低声说,声音冷得能结霜。
指尖一划,私藏数据库解锁。古地球基因库的入口闪着红光,输入波形参数后,屏幕跳出一行字:**样本Id-E03,匹配度89.2%,来源标注:“终焉计划·隔离区”**。
实验室安静得能听见冷却液流动的声音。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忽然转身去拿试管架上的试剂瓶。动作太急,胳膊扫过台面,“哐当”一声,整排玻璃管砸在地上,深蓝色液体顺着地缝蔓延。
银灰外套下摆沾了一片,他没管,左手戒指自动采集了地面积液,样本编号生成,直接传入私人冷藏舱。
“来得及。”他自语,声音压得很低。
加密频道打开,一段无文字的波形图发了出去,附上一句公式:“a=Δtx√(φ-ψ),建议重新评估A类观察对象心理稳定性。”
这是他们仨早年定的暗语。意思是:数据有假,敌人已经混进来了。
发完消息,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睛还盯着全息屏上那个异常舱位。草莓苗长得太快了,根系扩张速度超出正常值四倍,叶脉里有微弱荧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熟的。
不是肥料,也不是光照。
是“唤醒”。
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份销毁文件里的描述:“目标体在接收到特定波频后,进入加速代谢状态,表现为植物性增殖,伴随不可逆基因重组。”
脚边碎玻璃反着光,他低头看了眼沾了试剂的衣角,没去擦。
这时候谁要问他有没有事,他只会回一句“系统运行正常”。可他知道,这波不是系统问题,是有人在用老办法,撬新门。
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沈临回了条语音,只有四个字:“你终于发现了。”
谢昭扯了下嘴角,没回话。他知道沈临现在肯定在翻旧档案,而陆承……大概已经在调运输链监控了。
但他不能等他们。
双人生物认证才能进深层数据库,制度卡在这儿,他一个人破不了规。可要是叫人来,消息就漏了。现在每多一个人知道,风险就翻一倍。
他转身走到角落的备用终端前,插进密钥,调出农业星所有参赛者的设备接入记录。手指一顿——A-309的操作终端,在信号中断那7.3秒里,主动连接过一个废弃中转站。
那个站,三年前就拆了。
“还在用老信道。”他冷笑。
正要标记追踪路径,手腕上的戒指突然震了一下。是吴佩云那边的空间系统反馈:特制辣椒种子共鸣频率上升,目标正在移动,方向指向物流中转仓。
她知道了。
但他没收到任何语音或文字。
只有一条系统通知:【热水已备好,请注意工作时长】。
这是三人组的暗号。意思是:我信你,别硬撑。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关掉弹窗,重新切回数据流界面。全息图上,那个异常舱的温度曲线又跳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
“再等等。”他轻声说,像是对谁承诺。
主控台突然报警,备份数据库提示:检测到外部读取请求,来源为“昭明生物科技-行政权限”。
他眼神一沉。
公司内部有人在查这批数据。
手指飞快敲下几行代码,把关键段落打上虚假标签,标成“误报样本”,然后启动溯源程序。屏幕上跳出进度条:**静默追踪开启,反向定位中……**
他还差最后一步。
只要能把那段原始波形导出来,就能确认是不是有人在复刻“终焉计划”的激活序列。但导出需要上级授权,而他的权限已经被悄悄降级了。
“有意思。”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试管架歪在一边,残留的试剂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他弯腰捡起一支没摔坏的试管,对着光看了看,随手在边缘写了串数字——那是他小时候记住的一组实验密钥,早就作废了,但现在,也许还能骗过老系统的识别机制。
他把试管放进随身包,顺手拍了张地面积液的照片,加进加密邮件,收件人是沈临,标题写的是:“上周你要的培养基配比。”
实际附件里是地样分析报告。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关掉主灯。整个实验室只剩全息屏的幽蓝光映在墙上,像一片 frozen 的海。
他站在那儿,没走。
外套上的试剂还没干,留下一道斜斜的痕迹,像某种密码。
通讯器又震了。
这次是陆承的消息:**“b-14航线有异常停留,已圈出。”**
他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打开私人终端,输入最后一行代码:“溯源路径开启,静默模式运行。”
屏幕黑下去的瞬间,外面传来清洁机器人启动的嗡鸣。
他知道,再有三分钟,地面就会被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留。
但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没动,依旧站在原地,盯着那片逐渐被机械臂扫净的地砖。
忽然,全息屏闪了一下,自动重启,弹出一条新提示:**检测到未注册设备接入,信号源位于农业星东区物流通道。**
坐标一闪而过。
他看清了。
正是A-309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
他伸手按下腕表,将这段信号截留,存入离线存储。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写过数字的试管,轻轻放在操作台上。
台面反光,照出他半张脸,冷得像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