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腕还在震。
那股微弱的共鸣像一根细针，扎进她神经末梢后又迅速退开。她盯着掌心——刚才取出追踪器残片的地方，皮肤上还留着一道浅红印子，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了一口。
“它在回响。”她说。
谢昭立刻抬手调出全息界面，十二块光屏同步展开，数据流瀑布般滚落。他指尖一划，将追踪器最后激活时的能量波形放大，屏幕上跳出一组延迟曲线。
“0.8秒。”他声音没变调，“你的生命频率被采样后回放了。不是实时传输，是录音。”
沈临站在右侧，战术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响：“也就是说，有人拿着你的‘声音’到处跑？”
“准确说，是拿着模拟信号伪造存在感。”谢昭敲了几下，画面切到黑市d-7区的地图，“冷却系统频率匹配上了。老式机组，三十年前停产，现在只有地下实验室还在用。”
陆承已经接通安保系统，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那个区域三年没登记过人员进出。”
“但有人进去了。”吴佩云把封存的追踪器递过去，“用假身份修净水系统的人，是不是还没抓到？”
沈临冷笑一声：“虹膜重构结果出来了，长得跟郑旭一个模子刻的。问题是，这人上周就申请了权限，审批流程走的是正规通道——说明内部有人帮他盖章。”
谢昭接过追踪器，放入量子共振仪。几秒后，一段极低频的音频被还原出来——嗡嗡的机械运转声中，夹杂着轻微的滴答声。
“这是……”吴佩云皱眉。
“液体注射计时器。”沈临听出来了，“医院里那种自动推注泵的声音。”
屏幕突然跳动了一下。
所有光屏瞬间雪花炸裂，警报音未响，画面却自行切换。郑旭的脸从乱码中浮现，声音经过多重变频处理，听着像从井底传来：
“你们以为死的是我？不，那只是个开始。”
话音落下，画面一闪，十几个女孩并排坐在实验椅上，穿着统一的白色连体服，脸型、五官、发丝走向，全都和吴佩云一模一样。
最左边那个正被推进注射舱，手臂上贴着电极片，手腕处隐约浮现出一圈玉色虚影——和她的手镯轮廓完全一致。
沈临猛地往前一步：“操！”
陆承一把拽住他胳膊，眼神死死盯住屏幕。
谢昭的手指悬在中断键上方，却没有按下。
吴佩云没动。她盯着那个“自己”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情绪波动。可那双眸子空得像玻璃珠。
“这不是直播。”她低声说，“是录像。”
谢昭迅速切入元数据分析模式：“视频时间戳有断层，光影逻辑错位。右三号房间的灯光延迟了0.7秒，不符合真实光照规律。”
沈临眯眼盯着其中一个女孩的动作：“看她眨眼——两次间隔4.2秒，第三次突然变成4.5秒，再下一次又回到4.2。这不是自然节律，是程序调控。”
“他们在练。”吴佩云喉咙发紧，“练怎么让我看起来像个人。”
陆承终于开口：“地下生物舱的位置找到了吗？”
谢昭正在调取能源图谱：“原孤儿院基因实验室下方三百米，过去48小时耗电量激增320%，足够维持百人级克隆培养阵列运行。”
“他们不止想复制我。”吴佩云慢慢伸手，触碰其中一块屏幕，“他们想让‘我’听话，能种菜，还能乖乖交出手镯空间。”
画面忽然抖动，郑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才是赝品，吴佩云。真正的容器，早就诞生了。”
下一秒，所有屏幕恢复平静，数据流重新归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系统故障。
没人说话。
谢昭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开始反向追踪信号源。沈临转身就往门口走：“我要带小队下去，把那堆试管全砸了。”
“不行。”陆承拦在他面前，“没有确切坐标，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你打算等她们长出来打招呼？”沈临回头瞪他，“你知道批量培育一个人要多久吗？基因加速成熟技术早有了！再拖一周，我们面对的就是一群会种地的吴佩云！”
“那就更不能冲动。”吴佩云走到全息地图前，目光落在d-7区深处，“他们放出这段视频，不是为了藏，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他们在看着我。”
谢昭点头：“这是一种心理锚定。让你产生‘另一个我在某处活着’的认知压力。”
“但他们漏了一点。”吴佩云冷笑，“真身在这儿，谁是假的，我说了算。”
她转向谢昭：“能不能做个假信号？模拟我的生命频率往外发？就像钓鱼用的饵。”
“可以。”谢昭调出加密协议界面，“但需要你提供一段稳定的生物波样本，最好是情绪平稳状态下的。”
“我现在就很稳。”吴佩云把手搭在检测仪上，“来吧，录个‘日常种菜姬’专用频率。”
沈临嗤了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网红了？”
“不然呢？”她挑眉，“我不直播，你们哪来的经费买这些高科技玩意儿？”
谢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启动记录程序。蓝光扫过她手腕，数据开始同步上传。
陆承 meanwhile 已经连线私人舰队，指令一条条下达：“封锁d-7区外围所有出口，禁止任何物资进出。无人机群升空待命，发现异常热源立即上报。”
沈临套上战术外衣，检查枪械：“我就守在外围。一旦诱饵生效，他们敢露头，我就让他们尝尝军用麻醉弹的味道。”
“别打死。”吴佩云提醒，“万一真是我呢？”
“你站这儿，谁是真是假我还分不清？”沈临拉上外套拉链，“真货嘴这么欠。”
谢昭完成信号封装，将一段伪装频率植入追踪器残片的回传路径：“病毒已嵌入，对方只要读取数据，就会触发反向定位。预计三小时内会有响应。”
全息地图中央，一个红点缓缓亮起，标记为【诱饵投放点】。
紧接着，周边陆续浮现出七个待机响应节点，分别对应地下管道、废弃通风井和三个隐蔽出入口。
吴佩云站在地图中央，看着那些跳动的光斑。
她轻轻抚过手镯表面，温润的玉石泛着淡淡暖意。
“如果真有另一个‘我’……”她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一定也想活着。”
沈临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谢昭的手指停在发送键上。
陆承站在她身后半步，没有说话，但身体角度微微调整，依旧保持着护持的姿态。
“那就让她活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吴佩云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而不是躲在暗处，被人当成工具使唤。”
谢昭按下确认键。
虚拟信号开始向外扩散，如同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静待涟漪反馈。
实验室陷入短暂沉默，只有数据流仍在滚动。
忽然，最左侧的光屏闪了一下。
一行小字悄然浮现：【信号接收确认 · 回传路径激活中】
谢昭瞳孔一缩，立即锁定来源Ip。
地址跳转三次后，最终定格在一个未注册的地理坐标——正是孤儿院旧址下方，三百米深处。
“他们咬钩了。”他说。
吴佩云走近屏幕，盯着那串数字。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镯边缘，忽然察觉一丝异样——玉质表面似乎比平时更烫了一些。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遥远的地方，轻轻敲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