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用刀鞘末端死死抵住那灰袍人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按在石像底座上。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在碎石地上抓出几道血痕,但很快就不动了。
黑金古刀回鞘时悄无声息。尸体软软地趴在地上,兜帽滑落,后颈露出青灰色的刺青——和我在那个盗墓团伙头子身上见到的一模一样。这是灰袍人的标记。
我没再多看,转身回到石像背后。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布条已经湿透,每次呼吸都扯着肋骨发疼。但我不能停。
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张人皮地图残片。月光照在皮质上,那些错综复杂的刻痕像是某种被压缩的地形图。边缘参差不齐,明显是从更大的地图上撕下来的。
指尖刚碰到表面,皮肤里的热流就动了。
不是错觉。麒麟血在血管里缓缓发热,顺着胳膊流向手掌,仿佛在呼应这张残破的地图。脖子上的麒麟纹身一阵刺痒,像是有细针在皮下游走。
我闭眼调整呼吸,用缩骨功收敛身形,降低体温和心跳。外面至少还有三组人在搜查,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张图。
咬破食指,血珠悬在指尖。发丘指轻轻抚过地图表面,顺着纹路移动。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冰封的洞口,垂落的青铜锁链,地上刻着半幅八卦阵,阵心裂一道裂缝——这不是我的记忆,是某个死在这里的张家人最后看到的。
画面一闪而过。
血滴落在地图中央。
血没有晕开,反而被地图吸收,沿着刻痕蔓延,勾勒出九个模糊的红点,围成一圈。每个点周围都有浅浅的符号,像是地名,又像是警告。
东北方向的一个点突然亮了起来。
它不像其他点那样静止,而是随着我的心跳明灭,如同活物。同时,体内热流猛地窜上头顶,眼前一黑。等视线恢复,那个点依旧亮着,比刚才更清晰。
我明白了。
这是九处“门”的位置。而亮起的这个,是离我最近、也是最活跃的一个。
它在召唤我。
或者说,是我的血在回应它。
收回手指,血珠还凝在皮肤上。地图上的光点渐渐暗去,但痕迹还在,像用隐形墨水写下的坐标。
没时间耽搁了。
把地图折好塞回口袋,撕下衣襟包扎脚上的伤。引路粉还有残留,虽然避开了主风向,但只要沾上活人气息就会持续挥发。得尽快摆脱追踪。
检查黑金古刀。刀身完好,暗红的光晕已经隐去,只有刀柄还留着一丝温热。刚才那一战消耗太大,麒麟血还没完全平静。每次使用能力,都在撕开一层封印,而“门”里的东西,也在慢慢苏醒。
但我没得选。
起身借着石像遮挡,挪向殿后塌陷的地方。那里有道裂缝通向外面的树林,是我进来时留的退路。月光被云遮住的片刻,我侧身钻入石缝。
碎石刮过肩伤,火辣辣地疼。但我没停。
爬出断墙,落在外面山坡上。脚下是硬土和岩石,避开落叶堆,每一步都轻而稳。身后废墟里,灰袍人正涌入主殿,有人蹲下检查尸体,有人摸索石像腰间的玉牌。
他们还没发现地图不见了。
最后回望一眼。月光重新洒下,照在倾倒的石像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横跨整个废墟,像一道沉默的界线。
转身走向河谷。
山路难行,肩伤让动作变得迟钝。但我始终保持低伏,利用地形隐藏。麒麟血的热度渐渐稳定,但还有一丝余热在血管里流动,提醒我前面的东西不简单。
约莫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山脊转弯的地方。前面视野开阔,一条干涸的河床穿过谷地,两岸岩石裸露,植被稀疏。河床底下隐约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废弃的水渠。
地图上亮起的点指向这里。
蹲下身,再次取出地图残片。这次没有滴血,只用发丘指轻轻摩擦表面。脑海里的画面更清晰了:一座半埋在地下的石建筑,顶部覆土,入口有铁栅栏,旁边立着无字碑。
而在那建筑深处,有东西在震动。
像心跳,又像机械运转的节奏。
收好地图,目光落在河谷中段。那里有片塌陷区,原本可能是矿道出口,现在被杂草和碎石掩盖。但从高处看,地面颜色更深,像是新翻过的土。
沿着山脊往下走,避开可能设伏的路径。越靠近河谷,空气里多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气味——不是血腥,也不是腐烂,而是金属锈蚀混着陈年香灰的味道。
在离塌陷区三十步远的地方,我停下脚。
脚下的土突然变软,踩上去有点弹性。低头看,浮土下面埋着几截断木桩,上面缠着褪色的红绳,打的是张家古老的镇邪结。
这不是普通的废矿道。
是禁地标记。
蹲下身拨开浮土,露出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一行小字:“非守之人,不得入内。”
和石像脚下的字一样。
但这次,石板右边还刻了个符号:一只闭合的眼睛。
盯着符号看了几秒。
伸手按在石板中央,注入一丝麒麟血。
石板微微震动,表面浮现三条细线,指向山脊上方、河下游和正前方的塌陷区。中间那条——沿河床走的路——被血线加粗,末端标着那只闭合的眼。
这是指引,也是警告。
老岭外围第三禁地,传说有守墓尸蛇,百年没人敢进。而这条路线,正是通往最近的“门”。
收回手,石板上的痕迹迅速消失,像从来没出现过。
站起身望向河谷深处。夜风吹过,枯草沙沙响。远处山影锯齿般割裂天际,星星黯淡,只有一颗孤星挂在东北方,正对着标记的路径。
肩伤还在渗血,脚上的布条被汗水浸透。但我没回头。
沿着河床边缘往前走。脚步放轻,避开松软的地方,专挑硬石头落脚。每走一段就停下感知气流,确认没有危险气息。
越往深处,那股金属混香灰的味道越浓。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来到塌陷区边缘。这里原本该是矿道入口,但现在整个结构都被加固过,墙是青砖垒的,顶上是厚钢板,只留了条窄通风口。
通风口下面堆着废弃工具:生锈的镐头、破提灯、几件脏工作服。其中一件衣服口袋鼓囊囊的,伸手一摸,是张发黄的图纸。
展开一看,是地下仓库的结构图。
上面标着几个红圈,最深处那个旁边写着两个字:“储灵”。
折好图纸收进口袋。
正要离开,忽然觉得脚下微微一震。
很轻,像地底传来的呼吸。
紧接着,通风口里飘出一股冷风,带着淡淡的檀香味。风吹过脸颊时,脖子上的麒麟纹猛地一跳,热流瞬间涌上来。
抬眼看去。
通风口的铁网后面,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那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