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军的眼神闪了闪。他要的就是“人多眼杂”,要是能当场抓个“现行”,于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但他看了眼于晖递过来的调运函,上面盖着部队的红章,没任何破绽,只好悻悻地说:“办公室就不必了,督查组按规矩办事。”
于晖陪着赵铁军在货运站台转了一上午,从钢材到粮食,从危险品仓库到集装箱堆场,赵铁军的人翻遍了所有台账,没找到任何漏洞。中午在火车站食堂吃饭时,赵铁军盯着于晖碗里的白菜豆腐,阴阳怪气地说:“于所长真是清廉,顿顿都是素菜。”
“在所里吃惯了,比外面的馆子踏实。”于晖夹了块豆腐,“倒是赵处,听说您最近在看三里屯的房子?我认识个靠谱的中介,要不要给您介绍介绍?”
赵铁军的脸瞬间白了。他找中介看房子的事,只跟老婆说过,于晖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中介嘴不严?他强装镇定地喝了口汤:“随便看看,孩子大了,想换个大点的房子。”
“理解理解,”于晖放下筷子,“现在买房不容易,尤其是三里屯的房改房,手续特别麻烦,好多人的房产证都是托关系办的。我听说有个中介,专门帮人‘修改’购房资格,连身份证年龄都能改,您可得小心别上当。”
这话像根针,扎得赵铁军心口发疼。他的年龄就是改的,当年为了符合“副处任职年龄限制”,老周帮他把出生年份从1957改成了1960,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是重做的。于晖这话,分明是在敲他的警钟。
吃完饭,赵铁军没再继续督查,借口“身体不适”带着人走了。于晖站在食堂门口,看着他的桑塔纳驶离,掏出大哥大给苏曼打了个电话——用的是派出所的公用号码,“晓儿的奥数辅导材料,你下午有空送过来吗?”
“我下午有课,下班之后吧。”苏曼的声音很轻,带着粉笔灰的质感,“我听说赵处今天去你那儿了,没为难你吧?”
“没事,他找不到把柄。”于晖看了眼周围的人,“晚上我在所里加班,你……过来一趟,把晓儿的错题本带来。”
“知道了。”苏曼挂了电话。
于晖收起大哥大,心里清楚,赵铁军不会善罢甘休。他敢伪造履历,就敢做更出格的事。下午小王从通达物流回来,带了个更惊人的消息:“赵铁军的人查了通达物流的账,好像在找一笔‘好处费’的记录,说是去年李处长在的时候,收过通达五万块。”
于晖的眼神冷了下来。李处长收的钱,赵铁军现在翻出来,明着是查李处长的旧账,实则是想把他拉下水——毕竟通达物流是他辖区的企业,他这个所长难辞其咎。这招“借尸还魂”,够狠。
苏曼走进赵铁军家时,刘梅正对着镜子试新大衣。米白色的羊绒大衣,是赵铁军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据说花了两千多块。“苏老师来了,快坐。”刘梅热情地拉她坐下,递过来杯花茶,“我家老赵今天去督查了,不在家,咱们娘俩说话自在。”
苏曼笑着接过茶杯,目光落在客厅的茶几上——上面放着本打开的存折,余额那一栏写着旁边还有张银行卡,卡面是建设银行的。她上次来辅导时,还没见过这张卡。
“浩浩呢?”苏曼环顾四周,故意问。
“在房间里写作业呢,一听说你要来,赶紧把游戏机藏起来了。”刘梅叹了口气,“这孩子,就听你的话。对了苏老师,你跟于所长熟,他那个人怎么样啊?老赵总说他坏话,我都听糊涂了。”
苏曼心里一动,知道刘梅是想从她这儿套话。“于所长是个特别负责的家长,”她放下茶杯,“晓儿的奥数成绩,全靠他盯着。上次晓儿发烧,他大半夜带着孩子去医院,第二天还照样去所里上班,特别不容易。”她顿了顿,“不过我听学校的同事说,督查组的工作特别严,有时候为了查问题,难免会跟下面的人起矛盾。”
刘梅的眼睛亮了起来:“可不是嘛!老赵为了这次督查,熬了好几个通宵,查了好多材料。”她压低声音,凑近苏曼,“我跟你说,老赵找到份去年的货运单据,上面有李处长的签字,还有通达物流给的‘感谢费’记录,他说只要把这事儿捅出去,于晖的所长位子就保不住了。”
苏曼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不动声色:“那可得小心,通达物流是京华国贸的合作方,江明是于所长的妻兄,听说江明在部委里有人,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明?”刘梅的脸色变了变,“老周跟我说过这个人,是个硬茬。”她站起身,“苏老师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苏曼趁着刘梅去厨房的功夫,快步走到茶几旁,拿起那张银行卡看了眼——卡号的后四位是“5678”,跟她上次在赵铁军公文包里看到的一张购物卡卡号后四位一样。她记准了卡号,刚把卡放回原位,就听见浩浩在房间里喊:“妈,我爸的大哥大响了!”
苏曼连忙回到沙发上,假装翻看奥数习题册。刘梅拿着大哥大从厨房出来,接起电话:“喂?老周啊……什么?于晖去分局查老赵的履历了?”
苏曼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真的假的?那履历不是您帮忙弄的吗?……好好好,我让他赶紧回来。”刘梅挂了电话,脸色发白,“苏老师,今天的辅导先到这儿吧,我有点急事。”
苏曼识趣地收拾好东西:“没关系,浩浩的错题我都标出来了,让他先自己做,我明天再来。”她走到门口,故意说,“刘姐,您别太着急,于所长那个人虽然负责,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有事好好说。”
刘梅没心思接话,挥挥手让她赶紧走。苏曼走出楼道,立刻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于晖打了过去:“晓儿的错题本里,我标了‘重点题’,题号是5678,涉及‘假证’和‘资金问题’。”
电话那头的于晖沉默了两秒:“知道了,你注意安全,别再去赵铁军家了。”
挂了电话,苏曼裹紧了羽绒服。北京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看着远处北京站的方向,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她知道自己已经卷进了这场官场博弈,但她别无选择——于晖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在教研室站稳脚跟的底气,她必须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