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水下圣殿
泰晤士河畔，巴特西地区，曾经的工业骄傲如今已沦为锈蚀的巨兽残骸，沉默地匍匐在铅灰色天空下。
废弃的污水处理厂如同一个蹲伏在河岸边的混凝土怪兽，巨大的圆形沉淀池像空洞的眼窝，纵横交错的管道网络如外露的腐朽肋骨，一切都被时间与河水湿气染上斑驳的棕褐与暗绿。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甜与陈年污垢发酵后的微酸，刺鼻而沉闷。
汤姆·布朗宁、艾米·杰瑞和莉娜，连同莉娜所能调动的、绝对可靠的三名前特种空勤团（SAS）队员，像几粒微不足道的石子，散落在这片巨大而充满敌意的工业废墟边缘。
他们藏身于一间几乎被风雨剥蚀殆尽的废弃泵站控制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石头、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临时架设的便携设备在昏暗的光线下运行，屏幕上显示着从各种非官方渠道（大部分是莉娜通过灰色手段获取的）汇总而来的情报碎片，以及污水处理厂陈旧的建筑结构蓝图。
G7峰会即将于三十六小时后在康沃尔的卡比斯湾举行，全球目光聚焦。
然而，在莉娜截获的、经过高度加密的“疼痛共识网络”残余数据流中，一股异常庞大且危险的能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率汇聚，其谐振峰值的指向性目标，清晰地锚定在那些即将佩戴“健康监测胸针”的与会首脑身上。
“能量读数在指数级攀升，”
莉娜指着屏幕上一条陡峭上升的曲线，语气凝重，“‘痛苦尖啸’不是比喻，是一个即将发射的、针对特定人群的神经武器。索恩要在全球领导人面前，同步激活并最大化他们的痛苦感知，利用那一刻爆发的、同步的极端神经信号，作为强行撕裂个体意识边界、完成他所谓‘意识归一化’的冲击钻。”
汤姆感到一股寒意，比沼地的风更甚，直透心底。“用痛苦……作为融合剂？把最有权势的人变成他网络的一部分？”
“不仅仅是融合，”艾米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依旧苍白，但左眼的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能切割无形的数据帷幕，“是覆盖和重置。利用极致的、被精确调制的全球级痛苦共振，像格式化工件一样，强行抹去他们原有的意识模式，写入他的‘共识’协议。那将是一个……由痛苦驱动、受他控制的全球性集体意识的恐怖诞生。他将成为这个意识的绝对核心。”
这个设想超越了恐怖，达到了一种亵渎神明的、冰冷机械的邪恶。索恩要将人类文明的决策中枢，改造成他疯狂乌托邦的处理器阵列。
“我们必须在他启动‘痛苦尖啸’之前，找到并摧毁他的根服务器，那个储存他意识本体和发射核心的地方。”汤姆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艾米。
她是唯一“感知”过那个地方精确坐标的人，通过死者记忆的碎片和神经溯源的锁定。
艾米闭上眼睛，努力在一片混沌的、属于他人的痛苦记忆中艰难航行。
冰冷深井的触感，钢铁墙壁的回响，地磁带来的独特屏蔽感……这些感觉碎片与莉娜提供的污水处理厂结构图细节相互碰撞、印证。
她集中精神，试图将这些感官信息与眼前的环境进行精确的空间叠合。
“能量源……在最大的那个初级沉淀池下方……很深……”
她额头渗出冷汗，记忆碎片和实时感知相互干扰，带来一阵阵眩晕，“结构……有强化加固……不是原有设计……入口可能在……”
“东侧，第三号污泥泵送管道检修通道，”
莉娜突然接口，指着蓝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并与实时无人机热成像扫描的异常热源分布图叠加，“那里的热源活动和电磁噪声水平远高于其他区域，且与厂区废弃状态不符。管道直径足够单人匍匐进入，尽头连接着主沉淀池下方的空间。”
目标入口锁定！但挑战才刚刚开始。
“地磁屏蔽环境依然存在，”
莉娜指着结构图分析，“意味着我们无法从外部进行精确制导打击或大功率区域性电磁压制。必须内部近距离物理接触并破坏。而且，根据之前的经验，里面肯定有被深度疼痛操控的守卫，数量未知。”
“我们需要非致命性压制手段，高效且快速，”
汤姆接口，检查着莉娜准备的武器——高压电击枪、网枪、粘性泡沫发射器、强频闪光弹，“同时，需要一种能瞬间瘫痪生物服务器和信号发射阵列，但又不会引发结构性坍塌或次生灾害的方式。”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艾米，带着复杂的情感，“你的神经接口……那个方案，还能执行吗？”
艾米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扯下了右眼的纱布。
她的右眼视力恢复了一些，但视物依旧模糊，并且伴随着持续的、针扎般的神经痛。
她看着自己那只冰冷的机械右手，以及连接在右肩接口上、尚未拆除的加固版转换器。
“索恩的网络和武器，核心是高度特化的生物电信号和基于燧石谐振的物理波动，”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技术事实，“我的神经接口残端，是双向通道。它不仅能接收，理论上……在超载状态下，可以将我自身的、未被‘共识’污染的幻痛信号，进行一次性的、爆发性的逆向释放，形成一个定向的、高强度的神经电磁脉冲（N-Emp）。”
“神经Emp？”一名SAS队员低声疑惑。
“基于经颅磁刺激（tmS）原理的极端逆应用，叠加我自身异常神经信号产生的独特调制场，”
艾米解释，术语冰冷而准确，“将我特定的幻痛频率……作为能量源和破坏性调制蓝本，进行一次性的、聚焦性的释放。应该能烧毁一定范围内所有基于类似神经接口原理的生物服务器和未受特殊保护的谐振器。”
“代价呢？”汤姆的声音干涩，他几乎能预见到答案。
艾米抬起左眼，看向他，那眼神让汤姆心脏一缩，那里面是认命般的决然。
“接口残端会因超载而彻底熔毁，不可逆。可能……伴随永久性的、广泛的神经灼伤。这只手臂……可能永远失去任何形式的感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轻微却沉重，“甚至可能对中枢神经造成不可预料的冲击。”
用自己一部分未来的感知，去换取摧毁眼前噩梦的可能。这是绝望天平上最残酷的等价交换。
“没有……更温和的方案了？”莉娜问，声音低沉。
艾米摇了摇头，左眼的目光异常坚定。
“这是唯一能确保瞬间、彻底摧毁他意识载体和发射核心，而不会引发‘痛苦尖啸’误爆或其他灾难性物理后果的方法。”
她看向汤姆和莉娜，“需要你们帮我做最后的路由校准和能量聚焦，莉娜，需要你提供那个高能脉冲电容。”
最终准备在压抑的沉默中开始。
莉娜小队最后一次检查着非致命武器和战术装备，他们演练着突入路线和室内近身格斗战术，核心原则是制服与控制，而非致命清除。
汤姆则协助艾米，将她神经接口的设备进行最终的危险改造。
他们移除了所有冗余的安全限流器，接上了一个小型的、但能量密度极高的特种电容组，并将其与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的喇叭状定向发射天线连接。
整个过程如同在组装一枚人体炸弹，而引信和炸药，就是艾米自己的神经系统和那无尽的痛苦。
“我会在你身边，”汤姆在连接最后一条加固线路时，低声对艾米承诺，“确保它只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有效的方式引爆。”
艾米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尚能清晰视物的左眼，深深看了汤姆一眼，然后望向窗外那如同巨兽匍匐般的污水处理厂轮廓。
她的表情平静，仿佛已经与命运达成了最后的协议。
就在行动前的最后时刻，莉娜收到了外围无人机监控的警报：几个快速移动的热源正呈扇形向他们的藏身点包抄过来，移动模式带有明确战术意图，绝非流浪动物或偶然。
“索恩知道我们在这里，”
莉娜关闭通讯，眼神冷冽如冰，“‘米勒’或者他其他的眼睛，已经把我们的位置锁定了。他没有选择在市区动手，是想在这里……把我们和他的秘密一起埋葬。”
汤姆拿起改装好的、看起来如同一个粗糙金属手套连接着一个小型能量盒的神经Emp发射器，递给艾米。
艾米用左手接过，熟练而稳定地将其连接在自己右肩的接口上。
一阵强烈的、令人牙酸的麻痹感和尖锐的刺痛瞬间窜遍她的右半身，她咬紧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走吧，”她站起身，虽然脚步因神经冲击而有些虚浮，但背脊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钢刃，“去把他的‘圣殿’，连同他的野心，一起送进地狱。”
一行人如同融入黄昏最后光线的阴影，离开泵站，沿着预定的渗透路线，向着“第三号污泥泵送管道检修通道”，向着那个埋藏着人类最疯狂噩梦与最终救赎可能的地下堡垒，悄然进发。
风仍在废弃厂区间呼啸，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和山雨欲来的死寂压抑。
本章设定注释
生物服务器农场 (脑罐)：污水处理厂内，浸泡在营养液中的离体人脑器官，用于处理物联网数据。基于 “离体器官灌注”技术 和 “脑机接口 (bcI)” 的外推。现实中已有科学家在一定时间内维持离体猪脑的部分活性。本文将其与计算结合，描绘了最骇人听闻的数据中心形态。
痛苦尖啸 (the pain Scream)：同步全市手环佩戴者痛觉神经，通过次声波阵列定向攻击的武器。是“疼痛共识网络”和“神经-机械反馈环路”的终极武器化体现，将分布式生物计算产生的神经能量，通过物理载体（次声波）进行定向投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