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真人那看似慈悲、实则步步紧逼的“救治”提议,如同一张温柔却致命的罗网,罩向地仙祖庭。阵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岳震怒发冲冠,众弟子惶惶不安。然而,蒲英在巨大的压力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被激起了骨子里的韧性与智慧。她深知,此刻退缩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地仙道统能否存续,就在此一辩!
面对慈航真人“救治”为名、实为渗透的提议,蒲英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伤势带来的阵阵眩晕,眼眸中闪过坚定睿智的光芒。她并未直接拒绝,而是顺着对方“慈悲为怀”的话头,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道韵,缓缓开口:
“慈航道友悲悯之心,贫道感同身受。然,道友可知,吾地仙一脉,师法自然,道在众生。吾师有言:‘上药三品,神与气精’。吾辈疗伤,首重‘固本培元’,激发自身生机,使气血自和,神气自固。外力虽可暂缓其表,然若非同源同流,贸然引入,犹如移花接木,纵能续命一时,却恐乱了自身阴阳,断了道基前程。道友佛法精深,蕴含无上度化妙理,然其性至阳至纯,与吾地仙汲取地脉阴浊、调和众生杂念的‘混沌生机’之道,本质有异。若以甘露强灌,恐非疗伤,反如烈焰烹油,或使虚火更旺,或使生机凝滞。此非拒道友好意,实乃道不同,不敢相谋,恐辜负道友慈悲,亦误了弟子们道途。”
这番话,引经据典,合情合理,从道法根本差异入手,将“拒绝”包装成对弟子道途的负责,以及对慈航“慈悲”的另一种尊重,让对方难以用“不顾同门死活”的大义压人。
慈航真人闻言,脸上慈悲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蒲英对道法相克之理如此精通。她手持净瓶,杨柳枝轻拂,道:“阿弥陀佛。道友过虑了。我佛门甘露,乃慈悲所化,润物无声,岂是烈焰可比?佛法无边,普度众生,皆得自在,又何来道法相克之说?道友执着于门户之见,岂非落了下乘,反增业障?”
此言一出,暗指蒲英心胸狭窄,执着分别心,有碍修行。
蒲英丝毫不乱,微微一笑,笑容虽苍白,却自有风骨:“道友言重了。非是执着门户,实乃敬畏天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道法自然,各有其轨。强求一律,反失其真。譬如江河入海,虽是同归,然沿途滋养万物,各有其态。若强令山泉即刻成海,非但其路断绝,沿途生灵亦将枯竭。吾等地仙,愿如溪流,循自身轨迹,缓缓而行,滋养一方水土,虽慢,却稳。道友佛法如海,自有其浩瀚,然能否容得下山泉溪流之自在?”
她以“江河湖海”为喻,巧妙地将地仙之道定位为不可或缺的“溪流”,强调其独特价值与不可替代性,反问西方教能否包容差异,而非一味“度化”同化。
慈航真人目光微凝,蒲英的比喻,隐隐触及了西方教“有缘皆度”教义与“万法并存”天道之间的矛盾。她尚未回应,一旁的文殊广法天尊骑青狮上前一步,声如狮吼,直指核心:“蒲英道友巧言善辩,然则,天地大劫当前,劫气缠身便是因果。汝等避谈核心,只论枝叶,莫非……尔等地仙道统,当真与那域外劫气有所牵连,不敢示于人前?” 此言极为犀利,直接将话题引向地仙众人身上缠绕的劫气与可能存在的“污点”。
压力骤增!所有目光聚焦蒲英,等待她的回答。这几乎是直接的质问了。
蒲英心念电转,知道避无可避。她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回避,反而主动将怀中混沌副珠的清辉微微激发,与身后悬浮的星核产生微弱共鸣,一股虽不强大、却本质极高的、混合着秩序与生机、又带着一丝对抗“寂灭”意境的独特道韵散发开来。她目光清澈,直视文殊:
“文殊道友明鉴。劫气缠身,乃穿越虚空壁垒、遭遇域外邪魔所致,此乃事实,贫道无需讳言。然,道友可知,吾等为何能于古神低语、机械邪魔环伺之下,穿越虚空,抵达此界?”
她不等对方回答,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历经劫难的沧桑与自豪:“凭的便是此物!” 她指尖轻点混沌副珠,“乃吾师以无上法力炼化混沌之气所成,护持本源!凭的便是此心!” 她指向身后众弟子,“地仙之道,扎根大地,凝聚的是众生求存之念、向道之心!吾等身上劫气,是搏杀而来,是抗争之痕!而非坐以待毙、屈从邪魔之果!”
“道友质疑吾道与劫气牵连,贫道却要问,若吾道真与邪魔同流,何须拼死抵抗?何须千辛万苦,寻觅生机,来到这洪荒正道之地?” 蒲英言辞铿锵,反守为攻,“反倒是,吾等携对抗寂灭、守护秩序之志而来,身负劫气,正说明吾等曾与真正的‘大劫’搏杀!此气虽浊,其心却正!道友不去追问那域外邪魔根源,反来质疑我等伤痕累累的抗争者,这是何道理?莫非,只因吾等势弱,便可随意质疑?而真正的威胁,反倒可以视而不见?”
这一连串的反问,合情合理,气势磅礴!直接将地仙一脉的“劫气”定义为“抗争的勋章”,将质疑的矛头反向引向了真正的威胁(古神、机械神教),并暗指西方教欺软怕硬,柿子挑软的捏!
“你!” 文殊一时语塞,他虽智慧高深,却没想到蒲英如此伶牙俐齿,且句句占住了一个“理”字和“势”字(弱势群体的悲情与正义)。普贤真人见状,口宣佛号,宏大愿力如潮水般涌来,试图以势压人:“道友何必强词夺理?清净与否,一观便知。如此推三阻四,岂不令人生疑?”
蒲英感到那愿力如同山岳压顶,但她咬牙挺住,混沌副珠清辉大涨,护住心神,朗声道:“非是推诿,而是自重!亦是敬重洪荒诸位道友!吾等地仙,虽是客居,亦有尊严。若因势弱,便可任人查验根本,与货物何异?与囚徒何异?此非待客之道,亦非求证之道!若要证清白,当以礼相待,公允论道,而非如审囚徒,强索根本!贫道相信,洪荒之大,自有公理存在!”
她此言,已是将争论提升到了“尊严”、“公道”的层面,直接质疑西方教行为的正当性,并巧妙地将“公理”的评判权,抛给了暗中关注此地的洪荒各方势力。
一时间,阵外陷入短暂的寂静。慈航、文殊、普贤三人,面色依旧平静,但周身流转的佛光,却明显滞涩了几分。蒲英这番针锋相对、有理有据、且占据道德高地的辩驳,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地仙一脉的主事者,不仅道心坚定,更兼具机智与口才,绝非易与之辈。
远处,那道截教剑意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赞赏冷哼:“说得好!西方教,尔等还要脸否?”
而那隐晦的玉清仙光,也微微波动了一下,似在重新评估这“地仙变数”的价值。
针锋相对的机锋辩驳,蒲英竟隐隐扳回一城!然而,她也几乎耗尽了心力,身形微晃,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她知道,言语的胜利只是暂时的,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
慈航笑里藏刀锋,蒲英巧辩守道统。以弱击强据理争,反客为主问公正。针锋相对智勇全,危局暂缓暗流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