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摄政王总揽朝政、睿王余孽质疑遗诏、京城戒严……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谢惊澜刻意封锁消息的情况下,依旧通过隐秘渠道,在短短数日内,传遍了江宁城的大街小巷。
平静被彻底打破。
起初是窃窃私语,茶楼酒肆中,人们交头接耳,神色惊惶。很快,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越传越离谱。有说摄政王弑君篡位,有说睿王即将起兵清君侧,更有甚者,传言漠北大军已与睿王勾结,不日将南北夹击,江宁首当其冲!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席卷全城。
米铺前挤满了抢购的人群,铜钱如流水般花出,米价一日数涨,有价无市。布庄、盐号也被抢购一空。富户开始悄悄收拾细软,准备南逃。码头挤满了等待船只的人,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地痞流氓趁机作乱,偷抢拐骗,治安迅速恶化。
江宁府衙和靖南军大营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赵昂连下数道军令,弹压骚乱,斩杀数名趁火打劫的暴徒,勉强维持着街面秩序。布政使李文衡则焦头烂额地四处安抚士绅,开仓平抑粮价,但效果甚微。人心已乱,非强力可止。
沈倾凰所在的别院,虽地处幽静,亦能感受到城中的暗流汹涌。每日冯七带回的消息,都让人心惊肉跳。
“小姐,城西粮仓昨夜失火,虽被及时扑灭,但烧毁存粮千石,疑是有人纵火!”
“漕帮的人今日聚集码头,与官兵对峙,要求放开江禁,准其船只南下行商,赵将军亲自带兵弹压,险些发生冲突!”
“靖南军中传出流言,有部分将领对赵将军的强硬手段不满,认为其不顾百姓死活,军心似有浮动。”
内忧外患,江宁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最大的威胁,来自江北。
“江北最新军报,漠北大军已完成集结,战船云集,最迟明日拂晓,必会发动渡江攻势!”冯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终于要来了!沈倾凰站在院中,望着北方阴沉的天色,仿佛能听到战鼓的轰鸣。明日拂晓,决定江宁命运的一战,即将打响。
“赵将军有何部署?”她沉声问。
“赵将军已下令全军戒备,沿江布防,焚毁北岸所有船只,设置拦江铁索,并征调城中所有火炮、弓弩上城。但……”冯七顿了顿,声音低沉,“兵力悬殊,火炮老旧,箭矢不足……此战,恐是苦战。”
沈倾凰沉默。江宁守军不过三万,能战之兵更少。而漠北此次南侵,兵力超过十万,皆是百战精锐。实力差距悬殊,纵有长江天险,亦难乐观。
“李文衡那边呢?”她问起这位布政使。
“李大人……”冯七语气有些微妙,“他今日以‘筹措军饷、安抚民心’为由,将府库大半存银提走,说是要犒赏三军,稳定物价。但银子具体去向……不明。另外,他府上近日有盐帮的几位当家频繁出入。”
沈倾凰眼中寒光一闪。李文衡,果然靠不住!大敌当前,不思同舟共济,反而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甚至可能与地方势力勾结,预留后路!若战时他临阵倒戈或携款潜逃,江宁必破!
“让我们的人,盯死李文衡!还有盐帮、漕帮的头目!若有异动,立刻来报!”沈倾凰冷声道。谢惊澜留下的玄影令,此刻成了她唯一能倚仗的底牌。
“是!”冯七领命,迟疑道,“小姐,漠北人来势汹汹,江宁城……守得住吗?我们是否……早做打算?”他意指提前撤离。
沈倾凰缓缓摇头,目光坚定:“不能走。此刻若逃,军心民心瞬间崩溃,江宁顷刻即陷。届时漠北铁骑长驱直入,江南再无险可守,生灵涂炭!我们必须与江宁共存亡!”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况且,我们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小姐的意思是?”
“漠北此次南侵,背后有月魂教推动。观星台仪式,重创了星陨之约,漠北军心必受影响。明日之战,月魂教很可能会有异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沈倾凰压低声音,“你立刻去准备,将我们囤积的物资,悄悄转移一部分到预设的隐秘据点。再挑选一批绝对可靠的弟兄,随时待命。明日战时,你带几个人,混上城头,密切注意漠北军中有无异常人物或举动,特别是……与邪术相关的迹象!”
“明白!”冯七精神一振,小姐这是要主动出击,寻找破敌之机!
冯七匆匆离去安排。沈倾凰独自站在院中,夜幕渐渐降临,江宁城灯火零星,却弥漫着大战前的死寂。寒风呼啸,卷着硝烟和恐慌的气息。
她抬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即将燃起战火的江岸,是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战场。
谢惊澜,此刻的你,在京城是否已掌控大局?能否来得及回援江宁?
父亲,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这座城池,保佑这满城百姓。
她握紧袖中的玄影令和新月令牌,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
明日,将是血与火的考验。
是涅盘重生,还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