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级铁甲舰的龙骨还在船台上缓慢铺设,太平洋铁路的汽笛声也才刚刚在内陆响起,而另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决定国运的战争,其辉煌战果已然如同潮水般,汹涌地拍打着帝国的海岸线,并通过度支司那堆积如山的报表和帝国银行那日益沉重的金库,清晰地呈现在摄政王陈默的面前。
摄政王议政厅内,苏瑾虽未亲临,但其全权代表韩明,正捧着一份份令人瞠目的结算报告,向陈默及核心阁臣进行季度财赋汇总。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声音都比平日高了几分:
“王爷,诸位大人!自马六甲海峡掌控、南洋秩序重塑以来,帝国全球贸易,已然形成巨浪滔天之势!去岁全年,仅海关总署统计的合法贸易顺差,便高达一亿三千万两白银!这尚未计算各藩属、殖民地的特许贸易收入及民间海贸利润!”
他指向墙上巨大的贸易流向图,上面代表白银流入的箭头粗壮得惊人,主要来自几个方向:
“其一,西洋(欧洲)方向:凭借瓷器、丝绸、茶叶这三大王牌,我商品几乎垄断高端市场。尤其是龙潜工坊改良后的珐琅彩瓷、苏杭最新织造的云锦、以及福建武夷山限量供应的‘大红袍’茶砖,在欧罗巴各国宫廷与贵族间,已被视为身份象征,价格翻着跟头上涨,仍供不应求。”
“其二,南洋及东洋方向:玻璃镜、白糖、精制食盐、各类成药(如龙潜药坊出的‘藿香正气水’、‘六神丸’)、以及如今已形成产业的优质钢铁制品(如菜刀、农具、缝衣针),几乎摧毁了本地手工业,市场份额高达九成以上。”
“其三,新炎州资源:虽开发不久,但其特有的优质羊毛、珍贵木材、以及少量严格控制输出的黄金、金沙,已开始反向输入帝国本土及南洋,利润惊人。”
“如今情况是,”韩明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我们的商船队装满货物出去,回来时,船舱里堆满了的不是等价的外国货物,而是沉甸甸的金锭、银元,以及大量的铜钱!西方夷人,包括那些傲慢的英吉利、法兰西商人,他们能拿来与我们交换的东西,除了少量的毛料、钟表、葡萄酒(这些在帝国市场销量有限)之外,几乎只剩下真金白银!”
“也就是说,”林清源抚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他们正在用他们数百年从美洲、从世界各地掠夺来的贵金属,来换取我们的茶叶、丝绸和瓷器?此消彼长,国势易位啊!”
“正是如此!”韩明用力点头,“帝国银行各分行金库,白银储备已较五年前激增五倍有余!黄金储备亦翻了两番!市面上银钱流通量巨大,物价虽有管控,但仍呈温和上涨态势,民间称之为‘银贱物贵’,实则反映国库充盈,民间的活钱也多了。”
朝堂之上,听闻此报,一片欢腾。许多老臣捻须微笑,深感扬眉吐气,昔日被视为奇技淫巧的工坊产业,如今竟成了吸取西洋精血的利口。
然而,陈默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微微蹙眉。他看向韩明,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此巨大的顺差,白银如水般涌入,西方各国作何反应?他们的白银不会枯竭吗?可有反弹迹象?”
韩明立刻收敛笑容,肃然回道:“王爷明鉴!西洋各国,尤其是英吉利、法兰西、西班牙等国,其商人与政府对此焦虑日甚。据察缉司南洋及西洋线报,各国东印度公司利润锐减,本土银根紧缩的传闻时有耳闻。他们并非坐以待毙,近来主要有两种动向:”
“其一,再三要求扩大对其商品开放,尤其是希望我们能大量进口他们的呢绒、铅锡等物,以平衡贸易,但此类商品于我而言,要么需求有限,要么我们自己已能生产更优替代品。”
“其二,也是更需警惕的,鸦片走私!”韩明语气转冷,“英吉利东印度公司在其孟加拉等地扩大罂粟种植,并通过各种隐秘渠道,试图将鸦片输入帝国,尤其是南方沿海,以毒害我民,逆转白银流向!此事,影大人那边应有更详细情报。”
影的声音适时从阴影中传来:“确凿。今年以来,海关与沿海驻军已查获大型鸦片走私船三起,小型不计其数。背后皆有英公司影子。其心可诛!”
陈默目光骤然冰冷,一股凛冽的杀意弥漫开来:“鸦片……果然还是来了。”他深知这白色魔鬼的危害。
“传令!”陈默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寒铁交击,“海关、水师、察缉司,三方联动,严查海上走私!凡涉鸦片船只,无论国籍,一律扣留!货品当众销毁,人员从严法办!公告天下,鸦片乃绝命毒物,严禁输入、贩卖、吸食!私通鸦片者,与谋逆同罪!告发者,重赏!”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通过《龙潜新报》,详细刊载鸦片之害,让百姓知晓其能毁人家国,销人魂魄!要形成全民共讨之的舆论!”
“是!”韩明与影同时领命。
陈默再次将目光投向那贸易流向图,看着那象征财富涌入的粗壮箭头。巨大的贸易顺差是帝国强盛的明证,但也如同最甜美的诱饵,必然引来饿狼更疯狂的觊觎。白银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何在享受这红利的同时,防范随之而来的金融风险(他隐约记得历史上西方的“白银危机”),并坚决打掉鸦片这种恶性反扑,是他必须面对的下一场硬仗。
帝国的财富从未如此充盈,但暗流之下的较量,也从未如此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