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米比亚的夜风裹挟着大西洋的咸涩,穿过临时住所的铁皮缝隙。马汉成借着煤油灯的微光,在笔记本上勾勒着卫星轨道方程。纸张边缘已经卷曲,那是连日来反复翻阅的痕迹。
“组长,意大利人送来的药...”潘阳欲言又止,手中的药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马汉成接过药盒,指尖抚过铝箔上那个十字刻痕。“明天你去镇上,”他声音低沉,“找那个混血职员,就说我们需要更多绷带。”
斯瓦科普蒙德邮局的电扇吱呀作响,潘阳在发电报时,注意到柜台后的混血职员正在阅读《航天动力学》。当他递过写着“需要绷带”的字条时,对方在找零时悄悄塞回一张纸条:“明日午时,码头见。”
返程途中,他们的越野车被一群迁徙的羚羊阻断。在等待的间隙,马汉成发现远处沙丘后有反光闪烁——那是望远镜的镜片反光。
“有人在监视我们。”方舟压低声音,他的伤腿还在隐隐作痛。
鲸湾港13号仓库里,海风穿过生锈的铁皮屋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马塞洛站在集装箱的阴影中,手里的北斗卫星模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光泽。
“你们的卫星昨天经过纳米比亚上空,”意大利人开门见山,“我们捕捉到了异常信号衰减。”
马汉成不动声色:“赤道电离层向来不太平。”
“确实。”马塞洛掀开身旁的帆布,露出崭新的信号接收设备,“但如果有这个,或许能看得更清楚。”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脚步声。马塞洛神色微变,迅速盖好设备。进来的是个戴牛仔帽的老者,正是前日在邮局遇到的德国人。
“这位是施密特博士,”马塞洛介绍,“我们的技术顾问。”
施密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听说你们对电离层有研究?”
深夜的临时住所,方舟突然从病床上坐起:“我明白了!”
他在纸上飞快地演算:“意大利人的设备在追踪我们的卫星,但他们忽略了一个关键参数——赤道异常区的季节性变化。”
潘阳凑过来看:“这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可以在特定时段避开他们的监测。”方舟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马汉成悄悄撩开窗帘,看见那个混血职员正在远处的灌木丛中打着手电筒,有规律地明灭三次。
“是信号,”马汉成低语,“他在告诉我们什么。”
次日清晨,马汉成独自来到约定的地点——一处废弃的钻石矿坑。混血职员早已等在那里。
“马塞洛的压力很大,”他开门见山,“罗马要求他必须在下个季度前拿出成果。”
他递给马汉成一个微型胶卷:“这是他们最近的监测数据。”
回到住所,方舟在简易暗房里冲洗胶卷。当影像渐渐显现时,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在测试新型干扰技术。”
就在这时,马塞洛不请自来。这次他没有带香槟,而是带着一叠文件。
“纳米比亚政府要求我们在月底前提交最终方案,”意大利人神色凝重,“但我们的数据模型有问题。”
马汉成瞥见文件上的欧盟标志,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们在竞标欧盟的非洲遥感网项目。”
马塞洛的沉默证实了他的猜测。
深夜,马汉成召集二人开会。
“我们可以帮他们完善数据模型,”潘阳犹豫地说,“但这会不会...”
方舟指着计算纸:“其实只要调整几个参数,既能帮他们通过评估,又不会泄露核心技术。”
马汉成望着窗外意大利基地的灯火,想起临行前领导的嘱咐:“在保护核心利益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开展技术交流。”
第二天,当马塞洛再次来访时,马汉成递给他一个信封。
“这是我们对赤道电离层的一些理解,”马汉成说,“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马塞洛打开信封,里面是几页写满公式的纸张。他的眼睛渐渐睁大:“这些参数...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就像你说的,”马汉成微笑,“我们都很擅长在暗流中寻找航道。
三天后,风云一号卫星再次经过纳米比亚上空。这一次,方舟的接收设备捕捉到了清晰的信号。
“干扰消失了,”方舟难以置信地说,“他们调整了监测频率。”
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驶近。马塞洛下车,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箱。
“这是给你们的礼物,”意大利人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精密的信号放大器,“算是...谢礼。”
当夜幕降临,三人在红土地上架设起新的天线。北斗系统的信号在接收器上稳定闪烁,像夜空中最忠诚的伙伴。
“北京发来新指示,”潘阳从电台前抬头,“批准我们与意方开展有限度的技术合作。”
远处,意大利基地的灯光与星空连成一片。马汉成想起酒泉的同事,想起正在深海潜航的潜艇,想起在国企奋战的慕宏升。在这片广袤的非洲红土上,他们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祖国的航天梦添砖加瓦。
晨光初现时,一群剑羚从地平线上掠过,它们的角在朝阳下闪着金光。马汉成知道,新的一天,新的挑战,但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