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生指尖摩挲着p-3c蒙皮残片,铝合金边缘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幽蓝。昨夜这金属凶器贴着357号盘旋时,航空燃油曾滴落在他后颈——此刻那点油污已在军装领口凝成硬币大小的褐斑,像块烫进皮肉的耻辱烙印。
维修连长踩着竹梯爬上指挥塔,手里拎的焊枪线皮开裂处缠着医用胶布。“消音瓦库存没了,先用锅炉钢板顶着。”他敲了敲新补的装甲片,闷响惊起一群海鸥。赵东生看见钢板接缝处露出“大连1987”的钢印——这是拆了老护卫舰的侧舷装甲。
顾德华蹲在艇艉,正带人清理螺旋桨缠住的海藻。渔网纤维间卡着半枚台军演习的信号弹壳,红漆“精实案”字样尚未褪尽。“连对岸都敢骑脸了。”政委用扳手敲落弹壳,金属撞击声惊得水兵们缩了脖子。赵东生却盯着港外——某国宙斯盾舰的桅杆正刺破海平面,相控阵雷达像巨眼般缓缓转动。
午饭号响时,老陈在轮机舱摸出褚少友的铁皮盒。三颗大白兔奶糖已融化变形,粘在探亲假条的运河简图上。他忽然将糖块拍进嘴里嚼碎,甜腻混着机油味直冲脑门:“少友你看好了!”老兵的咆哮震落通风管铁锈,众目睽睽下,他竟把台军信号弹壳塞进裂缝,抡起大锤砸成填缝料。
赵东生在海图室听见锤声,红蓝铅笔突然折断。墙上的世界地图被第七舰队箭头扎得千疮百孔,褚少友标注的疑点处贴着张泛黄照片——1994年黄海对峙时,某国航母战斗群横切中国渔船队的新闻截图。他抓起锈迹斑斑的磁吸贴,将照片狠狠按在舟山港位置。
傍晚涨潮时,新服役的“哈尔滨”舰驶过357号舷侧。流线型舰体反射的夕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年轻水兵们扒着围栏指指点点:“瞧人家相控阵雷达!”“听说能同时打十二个目标!”赵东生却盯着该舰水线下方的补漆痕迹——那里显然蹭过暗礁。
顾德华抱来新型声呐的备件箱,塑料包装在旧艇上显得格格不入。“所里刚送来的,说是能反制p-3c新频段。”他拆箱时划破手指,血珠滴在褚少友刻着“囡囡”的防滑纹上。赵东生突然抓把铁锈抹在伤口:“先拿老伙计练手,别糟践新东西。”
月光照亮船坞时,赵东生拎着褚少友的铜哨走向潜艇。指挥塔上新焊的装甲片还泛着暗红,他吹响铜哨的刹那,维修连的焊枪同时迸发蓝光。飞溅的焊花如星雨洒落,老陈带人将1983年的阀门手轮焊进耐压壳体,铸铁与新型合金在烈焰中熔成奇异图腾。
子夜时分,加密电台突然播发台海军演通报。赵东生把台军弹壳熔铸的填缝料削成薄片,刻上坐标塞进铁皮盒。潮声里,新型驱逐舰的汽笛与铜哨余音在空中相撞,震得生锈的龙门吊落下簌簌铁屑。那些散落的锈斑在月光下,竟如龙鳞般熠熠生辉。
龙门吊的锈屑落进赵东生掌心时,他正听见新型驱逐舰试射导弹的轰鸣。那些带着咸腥的铁渣在晨光中微微发烫,像极了褚少友牺牲时那无助又不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