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岑漾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给硬生生疼醒的。
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一样,突突地跳着疼,脑袋里像塞了一团被水泡过的棉花,沉甸甸、晕乎乎的。她费力地睁开酸涩无比的眼睛,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灰黑色的天花板,线条冷硬简洁的吊灯,深灰色的窗帘厚重地垂落着,只从缝隙里透进几缕明亮的阳光,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这不是她的宿舍。
她心里猛地一咯噔,瞬间清醒了大半,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栽回去。她撑着发软的手臂,环顾四周。
房间很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为主,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透着一种低调而冷硬的奢华感,和她平时接触到的环境截然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净的、带着点雪松清冽气息的味道,有点熟悉,但她晕乎乎的脑子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藕粉色的礼服裙子,已经皱巴巴的了,但奇怪的是,脸上却清清爽爽,没有任何黏腻感,好像被人仔细擦拭过一样。
记忆像是断了片的电影胶片,混乱不堪。她只记得昨晚在裴爷爷的寿宴上很难受,然后被晴晴她们拉去另一个地方玩...…再然后...…她好像喝了酒?喝了多少?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来的这里?
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空白,彻底的空白。
只有残留的头痛和身处陌生环境的恐慌,清晰地提醒着她昨晚的失控。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岑漾吓得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去。
周衿墨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昨晚的正式西装,穿着简单的灰色休闲长裤和一件柔软的白色棉质t恤,头发有些随意地耷拉着,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点居家的随意感。但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阴影,似乎没休息好。
他看到岑漾坐起来了,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他惯有的那种平淡神色,迈步走到床边。
“醒了?”他把水杯递过来,声音带着刚起床不久的微哑,但听起来很自然,“喝点温水,会舒服点。”
岑漾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杯,又抬头看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是周衿墨的房间?
她昨晚…...是在周衿墨这里...…过的夜?!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炸得她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她不敢往下想,慌忙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尴尬:“谢…...谢谢…...”
她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的喉咙,确实缓解了些许不适,但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完全不敢看他,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肯与他对视。
周衿墨站在床边,垂眸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人,将她所有的惊慌、尴尬和那份刻意的疏离都尽收眼底。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开口,语气尽量放得平常:“头很疼?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岑漾闻言,更是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果然喝多了!还醉到不省人事,被他带了回来!太丢人了!
“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懊悔,“我…...我这就回学校!”
她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急切得像是要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周衿墨看着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暗沉。他伸手,虚虚地拦了她一下,语气依旧平稳:“不急,先把水喝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岑漾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利,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又低下头,弱弱地补充,“我…...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不麻烦你了…...”
周衿墨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岑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小声嗫嚅道:“那…...那麻烦你了。”
最终,还是周衿墨开车送她回学校。
一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岑漾紧紧贴着车门坐着,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乱成一团麻。
周衿墨几次试图打破沉默。
“早上想吃什么?路过早餐店可以买点。”他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问。
岑漾身体僵了一下,头也没回,声音干巴巴的:“不…不用了,没胃口。”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今天周六,没课的话在宿舍好好休息。”
岑漾:“...…嗯。”
无论他说什么,她的回答都极其简短,不是“嗯”就是“好”,或者干脆沉默,语气冷淡疏离,带着明显的拒绝交流的意味。
周衿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始终侧头对着窗外、留给他一个紧绷后脑勺的身影,看着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和周身散发出的抗拒气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往下拽,沉了下去。
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且,似乎比醉酒之前,躲他躲得更厉害了。
那双昨晚还含着泪水、痴痴望着他、卑微地乞求一点点喜欢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闪躲和疏离。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错位感,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得他心口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