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4月~!
上海~!
法租界,贝当路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民居内。
窗帘紧闭,只有一盏昏黄的电灯提供着有限的光亮。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试剂气味。
代号“影一”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得像街边任何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小职员,他刚刚将一张小小的密码纸在烟灰缸里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灰烬落下的瞬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惊雷’行动,开始。”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房间里另外五个人,三男两女,神态各异,有穿着工装的憨厚汉子,有戴着眼镜学生气的青年,还有一位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
但在“影一”命令下达的刹那,他们身上那种普通人特有的松散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收敛到极致的精干与警惕。
“目标分配依据环境与特性决定。
第一组,负责制造‘意外’,目标小鬼子宪兵。
第二组,冷兵器与毒物,目标76号骨干。
第三组,远程狙杀与爆破,目标特高科及重点防护目标。
行动准则:精准,高效,隐匿,撤离优先。现在,解散。”
没有多余的问询,没有慷慨激昂的宣誓。
六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离开安全屋,迅速消失在晨曦初露的上海街巷中。
他们的手上没有常年摸枪的老茧,他们的步伐与周围的市民无异,他们就是这座城市背景的一部分,直到他们亮出獠牙。
第一组:“意外”降临
驻守虹口区的一支小鬼子宪兵小队,最近运气似乎差到了极点。
小队副官山田次郎少尉,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傍晚,被发现摔死在自己寓所楼下的后巷。
官方结论是雨天路滑,失足坠楼。
只有极少数细心的人才会注意到,那段楼梯拐角处,在事发前被人用特制的无味油脂仔细擦拭过,其滑腻程度远超雨水。
几天后一名以残暴着称的宪兵军曹,在常去的居酒屋后门,被一场小范围的“煤气泄漏爆炸”炸得面目全非。
调查组一阵调查也没有发现那块已经被烧焦的,连接煤气罐的软管有一处极其细微的、人为切割后再伪装成老化破损的切口,一个利用怀表改装的简易延时发火装置被巧妙地固定在堆积的杂物后。
紧接着一名宪兵曹长乘坐的黑色轿车,在行驶至一段下坡路时突然刹车失灵,撞上路边的电线杆。
就连调查人员也没有发现刹车油管靠近轮胎的位置,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被锋利工具划开的浅痕,车辆在频繁制动和颠簸中,油液缓慢泄漏,最终在关键时刻完全失效。
接二连三的“意外”死亡,让宪兵队内部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气氛。
士兵们开始疑神疑鬼,走路都格外小心。
虽然上层将其归咎于纪律松弛和偶然因素,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已经形成。
第二组:冷影毒牙
76号特工总部,行动处三队队长吴四宝的心腹,外号“剃刀”的王奎,最近变得有些神经质。
他清楚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仇家数不胜数。
这天晚上,他从情妇家出来,独自一人拐进一条熟悉的短巷,想抄近路回家。
巷子深处光线昏暗。
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缩在墙角似乎冻得瑟瑟发抖的乞丐,在王奎经过时,似乎因为寒冷而微微抽搐了一下手臂。
王奎只觉得脖颈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拍,却什么也没摸到。
走出巷口,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呼吸困难,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随即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等巡捕房的人赶到时,王奎已经气绝身亡,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只有法医在显微镜下,才能在他颈部发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以及残留的、能导致神经麻痹和呼吸衰竭的强力生物毒素。
另一位76号的审讯高手,喜欢在百乐门舞厅流连。
他在舞厅洗手间的隔间里,被人用特制的、极细的高强度钢丝从后面勒住了脖子,喉骨碎裂,瞬间毙命。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门锁完好,仿佛他只是突然晕倒在里面。
等到被人发现时,杀手早已消失在舞池喧嚣的人潮中。
76号内部开始风声鹤唳。
特务们出门必定成群结队,不敢再轻易落单,对陌生人充满了警惕。
往日的气焰被打压下去不少,工作效率明显下降。
第三组:死亡裁决
小鬼子特高科驻沪本部情报课长小林觉,习惯在每天上午九点,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俯瞰楼下的街道,享受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这天,他照例走到窗前,刚刚点燃一支香烟。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空气。
小林的额头正中突然爆开一团血花,香烟从他指间滑落,身体向后重重栽倒。
远处,隔着一百五十多米的一栋商业楼天台边缘,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迅速收起一支加装了瞄准镜的德制毛瑟98k步枪。
他将步枪分解,放入一个准备好的长条形工具包里,不慌不忙地走下天台。
几分钟后,他骑着一辆装满维修工具的三轮车,汇入了街上的车流。
等到小鬼子宪兵和特高科的人疯了一样包围并搜查那栋商业楼时,早已人去楼空,只在天台找到一枚精致的7.92mm毛瑟步枪弹壳。
同日为小鬼子人效力、积极搜刮物资的商会副会长,在乘坐自己的专车前往参加一个亲日宴会途中,汽车刚驶过路口,底盘下方就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改装过的、装填了tNt烈性炸药的磁性吸附式炸弹,将汽车直接炸成了扭曲的废铁,车内人员无一幸免。
漩涡与暗流
暗影的精准打击,如同投入上海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小鬼子宪兵队、76号、特高科陷入空前的紧张和混乱。
他们加大了街面巡逻和盘查力度,四处设立关卡,随意抓捕“可疑分子”,试图找出这伙神出鬼没的杀手,但收获寥寥。
内部互相指责推诿,气氛压抑。
军统上海站。
“查!给我查清楚!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站长面色凝重地对手下命令。
他们乐见日伪受损,但这股突然冒出来的、行动效率高得吓人的力量,让他们既感到威胁,又充满了好奇,试图接触或利用。
以燕双鹰为首的“猎鹰暗杀队”也注意到了这股风向。
他们趁势加大了活动频率,模仿着类似的隐秘手段,对日伪目标发动袭击,使得上海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日伪方面感受到的压力倍增。
普通的上海市民和帮会分子,则在暗地里拍手称快,将这些事情传为抗日义士的壮举,无形中鼓舞了沦陷区的人心。
明楼的头痛
76号上海总部,副主任办公室。
明楼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伤亡报告汇总,眉头紧锁。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小鬼子方面和76号正副主任李士群的怒火几乎要把他淹没,严令限期破案,揪出这股“猖獗的抗日势力”。
作为分管部分行动的副主任,他不得不亲自参与并主导调查工作。
他仔细翻阅着卷宗:
宪兵的“意外”,76号骨干的离奇中毒和勒杀,特高课长的精准狙杀,汉奸商人的汽车炸弹……
手法多样,专业冷酷,行动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绝不是他所知的军统、中统或者红党地下组织的惯常手法。
军统偏好声势浩大的暗杀,中统内部倾轧严重效率不高,红党则更侧重于情报和群众工作,很少进行如此密集的定点清除。
这股新出现的力量,风格更加冷硬,更加专业化,目的性极强,仿佛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到底是什么人?”明楼放下卷宗,揉了揉眉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他原有的部署和节奏。
他既要应付上方的压力,在调查中巧妙地引导方向,避免触及真正核心的抵抗力量和自己人,又要分神去分析和防范这股未知的威胁(或者可能是潜在的盟友?)。
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他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条更加纤细紧绷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而周围,还弥漫着看不清来源的致命迷雾。
上海的天空,因为这把来自暗影的利刃,变得更加阴郁深沉。
血腥的暗战,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残酷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