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星4025”基地——“星火”能源中转站,在经历了微陨石的洗礼、克服了无数工程难关后,终于迎来了历史性的启用时刻。
伤痕被修补,银色的太阳能帆板阵列仿佛巨龙的鳞甲,覆盖了小行星近三分之一的向阳面,在恒星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巨大的氦-3燃料储存罐好似钢铁堡垒,矗立在阵列中心。
这座人类在深空亲手打造的第一座灯塔、加油站,正式点亮。为纪念这一里程碑,蓝星委员会组织了一次小范围的仪式。仪式地点没有选在地球,也没有选在月球基地,而是选在了距离“星火”不远、由一艘大型深空运输舰临时改装的观礼平台——“远望号”。
李明哲、林薇、陈思邈,作为“星火”计划军事护航、工程实现和科学愿景的核心人物,自然在列。此刻,三人并肩悬浮在“远望号”宽敞的观景大厅中。仪式性的发言和掌声早已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或去舰上的社交舱交流,或去休息区。只有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留在了巨大的弧形舷窗前,凝视着窗外那震撼心灵的景象。
窗外,是刚刚被正式命名为“启明港”的小行星能源站。它不再是初见时那颗死寂的顽石,而是一座散发着科技光芒的钢铁岛屿。太阳能帆板阵列反射的光芒,为这片漆黑的深空带来了一片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银色港湾。
远处,一艘来自地球的无人货运飞船,正缓缓驶向它的“泊位”,进行首次燃料补给验证。更远处,是人类的摇篮——地球。从这里望去,它是一颗悬浮在无尽黑暗中的、美丽而脆弱的蓝色宝石。白云缭绕,海洋蔚蓝,大陆的轮廓在晨昏线中若隐若现。
李明哲的目光穿透“启明港”的光芒,长久地落在那颗蓝色星球上。他看到了繁华的都市灯光,也看到了战乱地区的硝烟;看到了绿色的森林,也看到了荒漠化的伤痕;看到了生命的奇迹,也看到了资源枯竭的阴影。两年来的血火征战、尔虞我诈、生死一线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那里依旧珍藏着女儿妞妞的照片。
“像颗快烧尽的煤球。”李明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观景厅的宁静。他的话语中没有诗意,只有军人直面现实的残酷直白。他看到的是繁华表象下加速消耗的本质,是皮尔巴拉的浓烟,是能源枯竭倒计时的阴影,是深空中潜藏的未知威胁。这颗孕育了人类的星球,在宇宙的尺度下,其生机显得如此短暂而脆弱。
林薇就悬浮在他身旁。她听到了李明哲的话,目光却并未离开地球。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大气层,精准地落在了北非那片熟悉的区域。撒哈拉沙漠边缘,“光明港”那片巨大的银色光斑清晰可见。她看到了延伸向欧洲的、代表能源流动的微弱光路。
她的思绪飞得更远,仿佛看到了贾马尔那个在暮色中点亮了星星点点LEd灯的小村庄,看到了肯尼亚垃圾场上用废弃硅片制作充电器的少年自豪的笑容,看到了全球各地在“循环能源网络”理念下,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小型光伏田、地热井、海浪能阵列……它们好似无数细小的光点,正在大陆上蔓延、连接。
“但有人在添新柴。”林薇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地球大陆上那些肉眼无法从深空分辨、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的区域,“看那里,那里,还有那里……无数的人,在用新的方式,点燃新的火种。”
她指尖划过的地方,仿佛点亮了地图上无数微小的光斑。贾马尔村庄的灯,是这无数新柴中最微小却最温暖的一簇。
陈思邈悬浮在两人稍前的位置。他听到了李明哲的忧虑和林薇的希望,嘴角露出一丝深邃的笑意。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伸手在观景厅的控制面板上轻点了几下。众人面前巨大的舷窗显示模式瞬间切换。地球的画面被缩小至一角,占据主视野的,变成了一个清晰放大的、锈红色的星球——“火星”。
橙红色的沙尘地貌,巨大的奥林匹斯山,深邃的水手峡谷……这颗人类的下一个目标星球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下一站,”陈思邈的声音平静而充满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未来,“火星,萨希斯平原(Syrtis major planum)的‘钍矿’。”
他的手指在虚拟控制面板上滑动,火星画面进一步放大,聚焦在一片相对平坦、呈现深褐色的广阔区域。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叠加显示,该区域蕴藏着异常丰富的钍元素储量。
“钍?”
李明哲微微皱眉,他对这种元素并不陌生,它是潜在的核燃料,比铀更丰富、放射性废物更少。
“是的,钍。”陈思邈点头,“它是更安全、储量更丰富的核裂变燃料,也是未来深空基地长期能源保障的重要补充,更是我们验证地外资源原位开采利用能力的关键一步。‘启明港’的成功,为我们提供了经验、技术和……跳板。”
他看向窗外那闪耀的银色港湾,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规划。就在这时,陈思邈操控着画面,将火星萨希斯平原的一个巨大陨石坑——‘霍顿陨石坑(holden crater)’边缘的高分辨率影像放大到极致。
阳光斜射在坑壁嶙峋的岩石上,投下深邃的阴影。突然,就在一片巨大的、被永恒阴影笼罩的岩壁下方,探测器的高敏光学镜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金属反光’!那反光极其不自然,不像岩石或冰层的漫反射,更像某种极其光滑、规则的人造物体表面在特定角度下的镜面反射!它只出现了一帧,在下一帧画面中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深邃的阴影。
林薇的工程师直觉让她立刻捕捉到了这丝异常:“那反光……是什么?探测器碎片?还是……”李明哲的军人本能瞬间绷紧,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那片阴影区域。深空中的第三方阴影、静默场的幽灵、废弃的探测器……这些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那绝不是岩石!
陈思邈的瞳孔也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林薇,也没有回应李明哲警惕的目光。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火星的沙尘,穿透了那诡异的阴影,投向了更遥远、更未知的宇宙深渊。
镜头(读者的视角)随着陈思邈的凝视,猛地推向那颗锈红色的星球,推向霍顿陨石坑那片深邃的阴影。那丝诡异的金属反光早已消失,只留下冰冷的岩石和永恒的黑暗。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神秘的预感,好似宇宙本身的呼吸,悄然弥漫开来。
“星火”已燃,“启明港”的光芒照亮了人类迈出摇篮的第一步。而火星阴影中那转瞬即逝的金属反光,就像宇宙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掠过的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它预示着,深空探索的下一站,等待人类的,或许不仅仅是丰富的钍矿,还有远超想象的……
宇宙奥秘。
第四卷:深渊共生,终。
第五卷:星海孤航,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