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黄沙戈壁,一望无垠。烈日灼烤着龟裂的大地,热浪扭曲着远方的地平线,连风都带着砂砾的粗糙与血腥的气息。这里是人族与魔族交锋的前线,是绞肉机般的战场,也是无数野心与尸骨共同浇筑的功勋场。
离开相对安稳的宗门环境,踏入这片真正的杀戮之地已有月余。楚尘(林枫)站在一处刚刚经历完一场血腥厮杀的小型关隘——风吼隘的城头上,身上制式的玄色铠甲沾染着暗红色的血痂,既有魔族的,也有他自己的。他原本俊美阴柔的脸庞,在风沙与战火的磨砺下,线条变得硬朗了几分,那双暗灰色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关隘外那片尸横遍野的战场,以及更远处魔族营地方向升起的袅袅黑烟。
这里的战争,远比宗门内斗、秘境探险更加直接、更加残酷。没有太多花哨的术法对轰,更多的是短兵相接的搏杀,是意志与血肉的碰撞。低阶修士与凡人军队混杂,每一次魔族的冲锋,都伴随着震天的嘶吼和生命的瞬间消逝。
楚尘被分配到这风吼隘,名义上只是一个负责协防的“参谋校尉”,职位不高,权力有限。但他深知,这是跳出宗门舒适区,在真正的大势中建立立个人威望和根基的第一步。星陨阁少主的名头在这里并不完全好使,边军只认战功和实力。
“林校尉,伤亡统计出来了。”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副将走上前,声音沙哑,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他叫韩猛,是风吼隘的守将之一,筑基后期修为,典型的边军悍卒,最初对楚尘这种“空降”的宗门子弟颇为不屑。但经过这一个月,尤其是刚才那场击退魔族精锐小队突袭的战斗后,他的态度明显改变了。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并非纸上谈兵之辈,其临阵的冷静、时机的把握,以及那诡异莫测、往往能一击毙敌的灰黑色力量,都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忌惮与……信服。
楚尘接过伤亡玉简,神识一扫,眉头微蹙。伤亡比依旧不乐观,尤其是低阶修士和凡人士兵,折损了近三成。魔族虽然暂时退去,但攻势一次比一次凶猛。
“魔族下次进攻,不会超过两个时辰。”楚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
韩猛一愣:“林校尉如何得知?”
楚尘没有解释,只是目光投向远方魔族营地中那若隐若现的几道强悍气息。他的“星辰之眼”虽因世界规则不同和自身刻意收敛,无法如以往那般清晰洞察气运,但对于能量流动和杀意的感知却更加敏锐。他能“看”到,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魔气正在对面酝酿。
“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整,修复防御法阵。另外,把我们缴获的那几架破损的‘破魔弩’搬到东南角的暗堡去。”楚尘下令道。
“破魔弩?那几架不是都坏了吗?”韩猛疑惑。
“我能修。”楚尘言简意赅。他前世作为现代人的知识储备,加上此世对阵法、炼器的理解,修复这种制式军械,并非难事。关键时刻,这些远程火力或许能起到奇效。
韩猛看着楚尘平静无波的脸,最终还是抱拳应道:“是!”转身匆匆离去安排。不知为何,这个年轻的校尉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果然,不到一个半时辰,地平线上便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从魔族营地响起,如同死神的召唤。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小股精锐试探,而是真正的主力步兵方阵,夹杂着数十头庞大的、披挂着骨甲的低阶魔兽,如同移动的小山,朝着风吼隘碾压而来。天空中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骑着双足飞龙魔物的魔族空军,发出刺耳的尖啸。
“准备迎敌!”韩猛声嘶力竭地怒吼,关隘上瞬间忙碌起来,残存的防御法阵光芒亮起,修士们各就各位,凡人士兵则紧握着手中的符箭和长矛,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拼死的决绝。
楚尘没有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他隐在城垛的阴影里,寂灭领域收敛到极致,如同潜伏的猎豹。“星辰之眼”缓缓运转,分析着魔族军阵的薄弱环节和能量节点。他注意到,在魔族方阵的后方,有一个被重重保护的区域,那里散发出的魔气格外精纯阴冷,似乎是指挥官或者……重要的施法单位。
“擒贼先擒王……”楚尘心中默念。但直接冲阵风险太大,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战斗瞬间爆发!魔族的冲锋如同黑色的潮水,狠狠拍打在风吼隘的防御上。箭矢如雨,术法光芒爆闪,轰鸣声、爆炸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瞬间混成一片,谱写出战场最残酷的乐章。
关隘的防御在魔族不计代价的猛攻下摇摇欲坠。数头强大的魔兽顶着攻击冲到了城墙下,用巨大的身躯撞击着墙体,碎石飞溅。空中的飞龙骑士则不断俯冲,喷吐着腐蚀性的魔焰,或者投掷淬毒的标枪。
守军伤亡急剧增加,防线多处告急。韩猛浑身是血,如同疯虎般在城头左冲右突,斩杀攀上城头的魔族士兵,但个人的勇武在军团级的战争中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防线即将被撕开一个缺口,士气开始动摇的刹那——
“东南角暗堡,破魔弩,目标敌方后方魔气凝聚点,三连射!”楚尘冷静的声音通过神识,精准地传达到了暗堡中负责操作的几名老兵耳中。
那几名老兵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位林校尉真的修好了破魔弩,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下令。但军令如山,他们下意识地执行。
“嗡!嗡!嗡!”
三声沉闷的弓弦震动声响起!三道粗大的、缠绕着破魔符文的光矢,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以惊人的速度划破战场,无视了前方混乱的战团,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楚尘指示的那个区域!
魔族后方显然没料到这濒临崩溃的关隘还有如此精准的远程打击,仓促间撑起的魔法护盾在第一支光矢下就剧烈荡漾,第二支光矢将其彻底击碎,第三支光矢则带着凄厉的尖啸,没入了那片魔气最浓郁的中心!
“吼——!”
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从魔族后方传来,那凝聚的魔气瞬间溃散了大半!显然,这一击即便没有击杀对方的核心人物,也绝对造成了重创!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仿佛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濒临崩溃的守军心中!
“林校尉神射!”
“兄弟们,杀啊!魔族头目被干掉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低落的士气瞬间暴涨!守军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将攀上城头的魔族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韩猛一刀劈翻一个魔族百夫长,喘着粗气,望向楚尘所在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感激。他没想到,那几架废弃的破魔弩,竟在关键时刻起到了扭转战局的作用!
然而,魔族显然被彻底激怒了。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从阵后响起,紧接着,一股堪比金丹初期的恐怖魔压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一道包裹在浓郁黑雾中的高大魔影,冲天而起,手中握着一柄燃烧着绿色魔焰的巨斧,目光死死锁定了风吼隘城头,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刚才指挥发射破魔弩的楚尘!
“人族蝼蚁,竟敢伤我!拿命来!”那魔将声音嘶哑,充满了暴戾的杀意。它显然认定楚尘是指挥者,要亲自出手,将这个威胁扼杀!
金丹魔将!这绝非韩猛等人能够抵挡的!
“结阵!快结防御大阵!”韩猛脸色剧变,嘶声吼道。但仓促之间,如何能挡住盛怒下的金丹魔将?
那魔将速度极快,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无视了沿途的所有攻击,巨斧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直劈楚尘所在的城楼!看这架势,是要将楚尘连同那段城墙一起劈碎!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守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韩猛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几个魔族精锐死死缠住。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楚尘却依旧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呆了一般。唯有他暗灰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的算计悄然划过。
就在那燃烧着绿焰的巨斧即将临头的刹那——
楚尘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防御,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胸膛处,寂灭之心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跳动!海量的灰黑色寂灭之力奔涌而出,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在他身前凝聚、压缩!
“寂灭……归墟指!”
楚尘并指如剑,一指点出!指尖前方,空间仿佛都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漩涡!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万物终结、一切成空的极致死寂!
这是他结合寂灭之心本源与自身感悟,在战场上领悟出的杀招!将所有的寂灭之力凝聚于一点,模拟出微型的归墟之力!
那魔将志在必得的一斧,劈入那灰黑色的漩涡之中,竟如同泥牛入海,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魔焰,都在瞬间被吞噬、湮灭!甚至连他附着在巨斧上的神识,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与撕裂般的疼痛!
“什么?!”魔将眼中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流逝,那灰黑色的漩涡仿佛连通着真正的死亡国度!
“死!”
楚尘眼神冰冷,趁着魔将心神失守的瞬间,指力猛然爆发!
“噗——!”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灰色光束,穿透了魔将仓促间凝聚的护体魔气,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脏位置!光束中蕴含的寂灭真意瞬间蔓延开来,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与魔魂!
魔将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惊骇凝固,燃烧着绿焰的巨斧无力地垂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下一刻,他周身的魔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溃散,庞大的身躯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下,溅起漫天烟尘!
战场,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无论是人族守军,还是魔族士兵,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筑基期的校尉,竟然……一指秒杀了一位金丹魔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林校尉万岁!”
“杀!杀光这些魔崽子!”
主帅被阵斩,对于魔族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原本凶悍的魔族攻势瞬间瓦解,陷入了混乱与恐慌之中。而人族守军则士气如虹,在韩猛的带领下发起了反冲锋,如同砍瓜切菜般追杀溃败的魔族。
楚尘缓缓收回手指,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指,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寂灭之力,神魂也传来阵阵虚弱感。越阶强杀金丹,即便他底蕴深厚,也绝不轻松。
他走到城垛边,看着下方那具魔将的尸体,以及溃逃的魔族,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这只是开始,北域战场的残酷,远超想象。经此一役,“林尘”这个名字,必将随着这场以弱胜强的传奇战绩,在这片血与沙的土地上迅速传开。
韩猛浑身浴血地冲到楚尘面前,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林……林校尉!你……你真是……”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年轻人。
楚尘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加固防御。魔族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的目光越过溃逃的魔族,望向北域深处,那里魔气冲天,仿佛隐藏着更加恐怖的巨擘。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这盘大棋,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就在风吼隘的守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开始清理战场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极远处的一座沙丘之上,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悄然独立。
那人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只是那双原本阳光清澈的眼眸,此刻却深不见底,隐隐缠绕着一丝难以化开的黑气。他遥遥望着风吼隘城头上那道玄甲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正是叶凡!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玩味:
“楚尘……或者说,林枫?没想到,你也来了这北域战场。看来,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下次见面,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消散在风沙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9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