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手机铃声还在执着地响着。
江水溶看了一眼屏幕上陌生的号码,又看了看女儿,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他声音还带着点吃饱后的慵懒。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女声:“喂?是……是江哥吗?”
“嗯,是,我姓江。”
江水溶听着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一时半会儿却又对不上号,“你是?”
“江哥,是我啊,沐晴!”
对面的女孩似乎松了口气,声音也轻快了一些。
“哦哦!沐晴啊!”
江水溶恍然,原来是庄青那个小闺蜜,难怪声音听着有点熟,“你好你好。这时候打电话,有事?”
他有点纳闷,这小姑娘怎么会这个时间点找他。
“是庄青,”
沐晴的语气变得有些担忧和无奈,“她前些天因为上学的事,跟叔叔阿姨爆发了点……小冲突。这几天行动不太方便。昨天我们刷手机,看到那个绑架案的资讯了,好像还牵扯到蓓儿?我就告诉她了,她特别担心,但是自己不方便联系,所以就让我今天打电话问问您,蓓儿怎么样了?没事吧?”
原来是关心蓓儿。
江水溶心里一暖,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谢谢你们惦记啊。这事已经过去了,虚惊一场,蓓儿挺好的,一根头发都没少,已经平安回家了。”
他顿了顿,有点好奇地问:“话说,她为啥不自己问我?”
庄青又不是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害,别提了!”
沐晴叹了口气,大倒苦水,“庄青她爸非逼她回学校继续念书,她死活不同意,闹得挺僵。她妈就在旁边哭哭啼啼、唠唠叨叨没完……她那个暴脾气您也知道,一怒之下就……”
“把手机摔了?”
江水溶几乎是用笃定的语气接了下去。
以庄青那点火就着的性子,太可能了。
“啊对对对!江哥您真是料事如神!”
沐晴在电话那头简直想隔空给江水溶点赞,“直接就摔碎了!平板也报废了,现在她跟我们联系用的还是那台式电脑,能发信息能视频,接打电话就多少有点不太方便,但是她怕给您突然发视频或者语音不方便,所以这才让我帮忙问问。”
江水溶听得直摇头,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
“害,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青那孩子我瞧着挺聪明的,让回学校就回去呗,好歹学学总不会太差,混个文凭也行啊。”
在他看来,庄青不愿意回去,纯粹是态度问题和叛逆心理,跟智商能力没关系。
“谁说不是呢?”
沐晴像是找到了知音,语气激动起来,
“我跟樊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劝她好歹先把高中读完再说,可她偏不听,就是犟!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唉……要是江哥您能帮忙劝上一句半句的,肯定比我们说一百句都管用!我觉得她好像还挺听您的话的。”
江水溶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劝和一下也是可以的。
父母子女之间,何必为了上学这种小事搞得像仇人一样?
实在犯不上。
“行吧,那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说说。”他爽快地答应了。
“别别别!江哥,打电话不行啊!”
沐晴连忙阻止,“庄青现在被她爸妈看得死死的,基本上算是被‘软禁’在家了,脚不方便出来。新手机也没办法出去买。嗯……这样吧,”
她提出了一个方案,“晚上我跟樊帆约好了一起去庄叔叔家看看她,叔叔阿姨对我和樊帆的印象都还行,肯定能让我们进去。到时候我用我的手机打给您,让你们通个话,这样方便点。”
“行啊,没问题。”
江水溶觉得也就是几句话的事,这个安排可以。
“还有还有,”沐晴又补充道,“庄青特意让我代她问候您和蓓儿,让你们都好好休息,压压惊。”
“好,谢谢她了,也谢谢你们。”
江水溶应道。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错,挺周到的,但他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别扭,具体哪里别扭又说不上来。
电话挂断。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听的江蓓儿抬起头,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几乎是用笃定的语气问:“是庄青阿姨?”
她记得那个声音有点咋咋呼呼的姐姐。
“是啊,”江水溶把手机扔回桌上,语气随意,“不爱读书,不想去学校,跟她父母闹别扭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只是小孩子闹脾气。
江蓓儿闻言,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逻辑清晰地反问:“那她是不爱她的父母吗?”
在她看来,为了这种完全可以妥协的小事就跟父母起剧烈冲突,甚至摔东西、被限制自由,这明显就是对父母缺乏最基本的爱和尊重。
就像她,虽然也觉得学校里的知识简单幼稚到令人发指,那些游戏无聊透顶,但为了不让老爸江水溶操心,她不还是每天都乖乖去吗?
爱,难道不就应该包含适当的妥协和让对方安心吗?
江水溶看着女儿那副一本正经分析“爱与不爱”的小大人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语气里充满了宠溺和自豪:
“是啊,谁能跟我家宝贝闺女比啊?又聪明又懂事,为了不让老爸操心,连那么‘幼稚无聊’的学校都能忍受着天天去。真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这话说完,父女俩对视了一眼。
江蓓儿似乎被老爸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受用,嘴角极其罕见地、微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的笑容。
江水溶则被女儿这难得一见的、带着点羞涩和满足的小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那点因为庄家事带来的些许无奈瞬间烟消云散。
满室温馨,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