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兽祭坛区域,遗迹内的景象又为之一变。不再是开阔的废墟或药园,而是一条蜿蜒向下、两侧峭壁高耸的幽深峡谷。峡谷上方被浓郁的灰雾笼罩,光线昏暗,唯有峭壁缝隙中生长的一些散发幽蓝微光的苔藓,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更夹杂着淡淡的甜腥味,令人闻之昏沉。脚下是湿滑的黑色岩石,布满了青绿色的黏液。
“小心些,此地有些诡异。”凌尘走在最前,混沌灵力在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护罩,将那股甜腥气息隔绝在外,“崖壁上的藤蔓,似乎不是死物。”
众人闻言望去,只见两侧峭壁上爬满了粗如儿臂的暗紫色藤蔓,藤蔓表面生有细密的倒刺,偶尔微微蠕动,如同沉睡的巨蟒。
青鸾云姬服下丹药调息后,伤势恢复了些许,此时低声道:“主人,这似乎是‘迷魂瘴’与‘噬灵妖藤’。迷魂瘴能侵蚀神魂,令人产生幻觉,最终沉沦。噬灵妖藤则专吸生灵精气灵力,一旦被缠上,极难脱身。此地环境特殊,二者共生,威力更甚。”
凌尘点了点头,随手弹出一道细微的混沌气劲,射向数丈外一条垂挂下来的妖藤。
气劲触及藤蔓的刹那,那妖藤猛地一颤,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闪电般卷向气劲来源!同时,藤蔓上分泌出更多黏液,甜腥味骤然浓烈数倍,连空气都泛起涟漪。若非有混沌护罩隔绝,众人怕已中招。
“反应倒快。”凌尘指尖一划,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将那截妖藤斩断。断口处喷出暗绿色的汁液,落在地上,竟将岩石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而断裂的妖藤则迅速枯萎,但周围的藤蔓却仿佛被激怒,开始缓缓蠕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整片崖壁的藤蔓似乎都要活过来。
“看来不能轻易触动。”墨璇观察着藤蔓的分布,“它们似乎有某种群体感应,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好能快速通过,或找到其弱点。”
“弱点?”凌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妖藤,“万物相生相克。迷魂瘴喜阴惧阳,噬灵妖藤贪噬却畏火雷。可惜,本座今日不想玩火。”
他忽然伸手,五指虚张,对着前方峡谷深处,那最为浓密的藤蔓聚集处。
一股无形的、带着混沌气息的威压悄然释放。这威压并非针对实体,而是蕴含着凌尘刚刚领悟加深的、源自《万兽精魄炼魂诀》残篇与自身混沌万兽相的“统御”与“震慑”法则意韵。
刹那间,前方那些蠢蠢欲动的妖藤,动作猛地一滞。它们虽然没有灵智,但作为植物类妖物,对更高层次的生命与法则威压有着本能的感应。凌尘此刻散发出的气息,混混沌沌,却又仿佛能镇压万灵,让这些妖藤感到了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惧与……臣服?
藤蔓的蠕动停止了,连分泌的黏液都少了许多。那条被斩断妖藤周围的同类,也悄悄缩了回去。
“走吧。”凌尘放下手,当先迈步。所过之处,前方的藤蔓竟如同有意识般,微微向两侧收缩,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沐雨晴等人看得啧啧称奇,连忙跟上。青鸾云姬心中更是骇然:主人竟能将驭兽法则的意韵,运用到对植物妖物的震慑上?这需要对法则本质理解到何种程度?
一行人沿着妖藤“让”出的通道快速前行。峡谷曲折幽深,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隐传来水流轰鸣之声,雾气也愈发浓重,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百丈。
忽然,凌尘脚步一顿,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前面有动静,不止妖兽。”他低声道,神念穿透迷雾,隐约感知到前方数百丈外,有强烈的灵力波动和打斗声。
众人收敛气息,悄然向前潜行。穿过一片浓厚的雾墙,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较为开阔的谷中盆地。盆地中央,有一条湍急的黑色河流咆哮而过,河上有一座残破的石桥。
而此刻,石桥附近,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一方,是数十名身着统一玄黑甲胄、训练有素的修士,正是天穹皇朝的队伍!为首者,正是那位器宇轩昂的皇子,他身侧站着那位星袍老者,以及几名气息剽悍的将领。他们结成一个严谨的战阵,剑光刀影连绵不绝,守得密不透风。
他们的对手,赫然是数头体型庞大、形状怪异的妖兽!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头浑身覆盖着岩石甲壳、长着蝎尾的“地岩魔蝎”,气息达到仙台三重天!还有两头肋生肉翼、喷吐毒液的“飞天蝎龙”,也有仙台二重天的实力。此外,周围还有上百头各种毒虫蝎怪,疯狂围攻。
天穹皇朝队伍中已有数人受伤,地上躺着几具被毒液腐蚀或蝎尾刺穿的尸体,形势颇为不利。
“皇子殿下,这些魔物无穷无尽,且毒素猛烈,久战不利!不如暂退,从长计议!”一名将领急声道。
天穹皇子面色沉凝,手中一柄金色长剑挥洒出璀璨剑光,将一头扑上来的飞天蝎龙逼退,咬牙道:“退?此桥是通往下一区域的必经之路!其他几方势力恐怕已在前面,若被他们抢先获得令牌或机缘,我天穹皇朝颜面何存?坚持住,寻找这些魔物的控制核心!”
星袍老者手持罗盘,不断推算,忽然指向黑色河流上游一处翻滚着浊浪的漩涡:“殿下,魔气源头似乎在那漩涡之下!但那里有极强的禁制波动,且必有更强大的魔物守护!”
就在他们进退维谷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侧方的雾中传来:
“啧,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天穹皇朝的朋友们在这里开‘毒虫鉴赏大会’?品味挺独特啊。”
雾霭分开,凌尘带着沐雨晴四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天穹皇朝众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尤其是感受到凌尘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仙台三重天巅峰,且神魂强大),以及他身后跟着的、明显状态不佳但身份特殊的青鸾云姬时,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是你?!”天穹皇子认出了凌尘,正是之前在遗迹外点评他们破禁、后来率先进入遗迹的那个神秘青年。他心中顿时一紧,此人出现在此,是敌是友?
星袍老者更是瞳孔微缩,他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这青年的深浅,对方周身的混沌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探查。
“阁下何人?此乃我天穹皇朝与这些魔物之事,还请勿要插手。”天穹皇子持剑戒备,语气还算客气,但隐含警告。他不确定凌尘是不是那些黑袍神秘人一伙的。
“插手?”凌尘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那疯狂进攻的魔蝎群,又看了看桥对岸隐约可见的、更宏伟的建筑轮廓,忽然笑了,“本座对你们打架没兴趣。不过,这座桥,本座要过去。”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天穹皇朝和魔蝎群都是路边的石头,挡着他路了。
天穹皇子脸色一沉:“阁下未免太不将我天穹皇朝放在眼里!此桥凶险,魔物环伺,岂是你说过就过的?”
“哦?”凌尘似笑非笑,“你们拦得住这些蝎子,还是拦得住本座?”
话音未落,那头仙台三重天的地岩魔蝎似乎被凌尘这群“新血食”吸引,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粗大的蝎尾如同钢鞭,带着恐怖的破空声和浓郁的毒煞之气,猛地朝凌尘这边扎来!尾钩幽蓝,显然剧毒无比!
天穹皇朝众人神色一紧,星袍老者更是疾呼:“小心!”
然而,凌尘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那疾刺而来的巨大蝎尾,轻轻一握。
“定。”
言出法随!并非真正的言灵神通,而是凌尘以强大的神念配合混沌灵力,瞬间扰乱了蝎尾攻击轨迹上的空间与能量流动!
那势如破竹的蝎尾,在距离凌尘还有三丈时,猛地一滞,速度骤降,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紧接着,凌尘左手并指如剑,指尖混沌光芒吞吐,对着蝎尾轻轻一划。
“断。”
噗嗤!
一道灰蒙蒙的细微剑痕掠过,那坚硬堪比灵宝的岩石甲壳蝎尾,竟被齐根切断!断口平滑如镜,暗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却被一层混沌气罩挡住。
“嘶——!!!”地岩魔蝎发出凄厉痛苦的嘶嚎,断尾处疯狂扭动,气息瞬间萎靡。
凌尘却看也不看那魔蝎,袖袍一挥,将断落的巨大蝎尾卷入手中。那蝎尾还在扭动,毒钩闪烁寒光。
“材料尚可,毒囊也还有点用。”他随手将蝎尾丢给身后的石铁,“拿着,回头提炼点毒液,给墨璇研究阵法或者淬炼兵器。”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轻描淡写。举手投足间,便重创了一头仙台三重天的魔蝎首领!
天穹皇朝众人目瞪口呆,连战斗都忘记了片刻。那星袍老者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空间干扰?不,还有更高明的力量运用……此子对法则的掌控,简直骇人听闻!”
剩余的两头飞天蝎龙和那些毒虫蝎怪,也被凌尘这一手震慑,攻势为之一缓。
凌尘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他看向天穹皇子,语气依旧平淡:“现在,可以让开了吗?还是说,你们想替这些蝎子,试试本座的剑利否?”
天穹皇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权衡利弊。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态度强硬,此时与之冲突,绝非明智之举。况且,对方似乎只是要过桥,并非要与皇朝为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屈辱,侧身让开道路,沉声道:“阁下请便。不过前方凶险未知,望阁下好自为之。”
“这才对嘛。”凌尘满意地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向石桥。沐雨晴等人紧随其后。
经过天穹皇子身边时,凌尘忽然停下脚步,瞥了一眼河流上游那处翻滚的漩涡,随口道:“看在你们还算懂事的份上,提醒一句。那漩涡下面,不是什么控制核心,而是通往一处‘毒煞阴脉’的裂隙。里面除了更毒的玩意,没什么宝贝。想要令牌,得去别处找。”
说完,不再理会天穹皇子错愕的表情,径直踏上了残破的石桥。
桥下的黑色河水仿佛受到刺激,猛地掀起巨浪,数条由毒水凝聚而成的黑色水蟒扑向桥上的凌尘。
凌尘看也不看,周身混沌气息微微一荡。
那些气势汹汹的毒水巨蟒,在靠近他身周三尺时,便如同泡沫般自行溃散,重新化为河水落下。
他就这样,在无数毒虫魔蝎的环伺下,在天穹皇朝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如同闲庭信步,安然走过了那座危险的石桥,消失在对岸的雾气中。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群面面相觑的天穹皇朝修士。
“殿下,此人……”星袍老者欲言又止。
天穹皇子望着凌尘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最终咬牙道:“此人不可力敌,亦不可为友。速速清理残敌,我们绕路!他去的方向,应该是‘百兽廊’……那里,或许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投向了峡谷另一条更为隐秘、布满白骨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