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夜,从不缺少浪漫与喧嚣。塞纳河蜿蜒流淌,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灯火,埃菲尔铁塔如同披着钻石纱衣的贵妇,静静俯瞰着这座不夜城。
然而,在这座城市标志性的顶点,此刻却弥漫着与下方歌舞升平截然不同的气息——冰冷、死寂、肃杀。
铁塔之巅,并非游客所能抵达的观景平台,而是维护结构的最高处,钢铁桁架交错纵横,空间狭窄,脚下便是令人目眩的百米虚空。凛冽的夜风在这里变得狂野,呼啸着掠过冰冷的钢架,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呜咽。
一道身影,如同磐石般静立在主桁架的交接处。他全身笼罩在哑光的黑色作战服中,没有任何标识,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是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倒映着脚下遥远的城市灯火,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便是“冥王”,黑暗世界公认的杀手之王,一个名字便能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站在这里,仿佛已与脚下的钢铁、周围的寒风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非肉眼可见,几乎无人能感知他的存在。他在等待,等待那个让他首次尝到失败滋味的男人,也是他此行必须偿还“债务”的对象。
子时将至。
一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沿着冰冷的钢架悄无声息地攀升,最终轻飘飘地落在冥王对面十米开外的一根横梁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攀登这百米高塔对他而言如同散步。
正是陆忠琛。他同样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装束,身形挺拔,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邃如同星渊的眼眸。与冥王那完全融入黑暗的死寂不同,陆忠琛站在那里,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无形的场,将呼啸的寒风与下方的喧嚣都隔绝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没有试探。
就在视线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肆虐的寒风都似乎为之一滞。无形的气势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岳,轰然对撞!脚下粗壮的钢梁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来了。”冥王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死寂。
“我来了。”陆忠琛平静回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简单的对话,是开战的号角。
下一秒,冥王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残影,他就那样凭空从原地消失,仿佛融入了黑暗。并非速度太快,而是一种将潜行、隐匿与爆发完美结合的杀人技艺!
几乎在同一瞬间,陆忠琛左侧的空气发出被极致速度压缩的细微爆鸣!一记手刀,无声无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锋锐,切向他的颈侧动脉!角度刁钻,时机狠辣,正是人体视觉与反应最难捕捉的死角!
然而,陆忠琛的头颅如同未卜先知般微微一侧,那记致命的手刀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皮肤掠过。同时,他的左手五指微张,如同鹰爪,带着凌厉的指风,反扣向冥王那来不及收回的手腕!
冥王手腕如同无骨之蛇,以一种违背人体常理的角度诡异一抖,滑脱开来。与此同时,他的右腿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蝎之尾,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扫向陆忠琛支撑身体的膝关节!这一记扫腿,看似无声,蕴含的力量却足以将花岗岩踢得粉碎!
陆忠琛脚下如同生根,面对这阴狠的扫腿,他不退反进,身体微沉,右膝如同出膛的炮弹,迎着对方的扫腿猛地撞去!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两块生铁硬撼的巨响在铁塔之巅炸开!声音被狂风撕扯,并未传远,但那恐怖的撞击力却让两人脚下的钢梁剧烈一颤,灰尘簌簌落下。
一触即焚!
冥王眼中那古井无波的神色,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他的小腿处传来一阵清晰的酸麻感。对方膝盖的坚硬程度和反震回来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这绝非凡人之躯!
陆忠琛心下同样凛然。冥王的攻击,将效率发挥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并且蕴含着一种阴寒刺骨的杀气,不断试图侵蚀、冻结他的意志和反应。这是与中正平和、蕴养自身的古武截然不同的道路,是纯粹为了剥夺生命而存在的“杀人艺”!
“很好。”冥王沙哑地吐出两个字,身影再次模糊。
这一次,他不再试探,攻势全面爆发!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死亡旋风,从四面八方席卷向陆忠琛!拳、脚、肘、膝、指、爪……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攻击如同疾风骤雨,连绵不绝,又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他的速度快得拉出了淡淡的残影,在狭窄而危险的钢架之间辗转腾挪,如履平地。更可怕的是那股伴随着攻击弥漫开来的实质般杀气,冰冷、粘稠,带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不断缠绕、挤压着陆忠琛的心神,试图让他未战先怯,动作迟缓。
面对这狂涛骇浪般的攻势,陆忠琛眼眸沉静,古武魂意全面激发!他的身形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看似惊险万分,在呼啸的狂风与密集的攻击中摇摇欲坠,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的攻击。他的拳、掌、指、腿信手拈来,不再拘泥于特定招式,时而如太极般圆转柔和,化解掉冥王阴狠的暗劲;时而如八极般崩撼突击,以暴制暴;时而又如形意般灵动迅猛,直击破绽。
他将自身所学的古武精髓融会贯通,形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实则滴水不漏的完美防御圈。同时,他那强大的读心术运转到极致,虽然无法直接穿透冥王那如同万年坚冰般凝实的精神壁垒,却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攻击前那微不可察的肌肉纤维颤动、气息的瞬间流转、乃至那冰冷杀意波动的细微变化!凭借这超越常理的“预判”,他往往能后发先至,将冥王许多精妙的杀招扼杀在摇篮之中!
“嗤啦!”
冥王的指甲如同淬毒的匕首,再次擦着陆忠琛的咽喉掠过,将他颈侧的衣领割开一道细小的裂口,冰冷的触感一闪而逝。
几乎在同一瞬间,陆忠琛的掌缘如同天外斩落的神刀,带着灼热的气息,斩向冥王因攻击而微微暴露的肋下空门,逼得他不得不强行扭身回防,攻势为之一滞。
两人在这百米高空的钢铁丛林间,以快打快,以狠斗狠!身影如同两道纠缠碰撞的黑色闪电,劲气交击的沉闷声响、衣袂撕裂的破风声、以及脚下钢架因承受巨力而发出的细微呻吟,交织成一曲唯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属于巅峰强者的死亡乐章。
下方的巴黎,霓虹闪烁,塞纳河上游船依旧载着欢声笑语,无人知晓在这座城市之巅,正进行着一场足以决定黑暗世界未来格局的惊世对决。
冥王越打越是心惊。他一生纵横黑暗世界,执行过无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击杀过各种各样的强者,但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掌控。可面对陆忠琛,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对方就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又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战斗直觉更是诡异得如同预知。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对方那中正平和、却又浩瀚如海的气势,如同阳光融化冰雪,不断消磨、净化着他那引以为傲、无往不利的杀戮意志!
久攻不下,冥王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猛地向后撤开半步,与陆忠琛短暂拉开距离,身体微微低伏,双手虚握成爪,置于身前。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凝聚、更加恐怖的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周围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他脚下所站的钢梁之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周身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扭曲,那浓郁的杀气几乎化为了实质,将他映衬得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融合了某种失传的古瑜伽秘术与至阴至寒的内息法门,名为“寂灭寒狱”!能将全身的精气神高度压缩凝聚于一击之上,威力之强,足以洞穿最坚厚的合金钢板,更能冻结对手的血脉与灵魂!
陆忠琛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他感受到了这一击所蕴含的毁灭性力量,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死寂与终结意味的能量!他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悠长深远,仿佛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纳入了肺中。体内那如同长江大河般奔涌的真气瞬间被催发到极致,沿着玄奥的经脉路线疯狂运转!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如同实质般的气流开始流转、凝聚,将他映衬得宝相庄严。他的武魂,那源自古老传承、淬炼于生死之间的不屈意志,在这一刻凝聚到了顶点!他要以最强硬、最直接的方式,正面击溃这至阴至寒的死亡一击!
“寂灭!”
冥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低吼,他低伏的身形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出,双掌齐出,直取陆忠琛胸膛!掌风所过之处,空气不是被排开,而是发出了被极致寒意冻结、然后又被恐怖力量强行撕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尖啸!掌未至,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已经扑面而来!
面对这石破天惊、仿佛能冻结一切的攻击,陆忠琛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他右拳紧握,简简单单,毫无花哨地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凛冽的风声,没有炫目的异象,只有一股磅礴、浩大、至阳至刚、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与寒冷的煌煌拳意!如同黎明前最黑暗时刻,骤然跃出地平线的旭日,绽放出无量光!——拳意,旭日东升!
拳掌相交!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只有一声如同闷雷滚过云层、又仿佛冰山内部断裂的低沉轰鸣!
以两人拳掌交接处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气浪猛地扩散开来!如同平静湖面投下巨石荡开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铁塔之巅!周围纵横交错的钢架被这股气浪冲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剧烈地摇晃起来,积攒的灰尘和锈迹被震得漫天飞扬!
冥王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他脸上那混合着疯狂与决绝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带着煌煌正气与纯粹毁灭意志的灼热力量,如同摧枯拉朽的洪流,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冲垮了他凝聚的至阴寒流,沿着他双臂的经脉,势如破竹般疯狂肆虐而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骨裂声,如同爆豆般从他双臂传来!
“噗——”
他猛地张开嘴,喷出的却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一口带着细碎冰碴的、暗红色的淤血!他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直接飞出了赖以立足的钢架范围,向着百米之下那灯光璀璨、却冰冷坚硬的地面无力坠去!
败了!
纵横黑暗世界二十载,未尝一败的杀手之王“冥王”,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利落!
就在冥王的身体即将彻底坠入深渊,被地心引力吞噬的刹那,一条黑色的、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绳索,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般,从陆忠琛的手中激射而出,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轨迹,嗖地一声卷住了冥王那已然软绵绵的脚踝!
下坠之势骤然停止!
冥王头下脚上地被倒吊在半空之中,夜风吹拂着他散乱的头发,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上方那张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只是随手为之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彻底的绝望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的解脱。
“为……什么……”他每吐出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声音嘶哑微弱,“不……杀我?”
陆忠琛俯瞰着他,眼神淡漠,如同神明俯视蝼蚁:“我说过,你欠我一条命。现在,债还清了。”
话音落下,他手腕轻轻一抖,那黑色的绳索仿佛拥有灵性般,将重伤濒死的冥王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随意地扔在了旁边一根较为宽阔的钢梁上。
冥王瘫软在冰冷的钢铁上,剧烈地咳嗽着,感受着体内那股几乎将他奇经八脉都尽数摧毁的灼热拳意正在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钻心的剧痛。他看着陆忠琛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径,如同闲庭信步般淡然离去的身影,最终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从今夜起,黑暗世界那无形的王座,已经彻底易主了。
而那个名叫林宛瑜的女人,将成为整个地下世界,所有幸存者心中,一个无人敢触碰、甚至连念头都不敢轻易升起的……绝对禁忌。
陆忠琛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下方的钢铁骨架与浓重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巴黎的夜空下,只剩下重伤垂死的冥王,独自承受着失败的苦果与彻骨的寒意,以及那座依旧沉默矗立、见证了这场巅峰对决的埃菲尔铁塔。
塔下,城市的喧嚣依旧,无人知晓,一个时代已经悄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