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段扭曲的通道,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所有的声音——脚步声、喘息声、甚至血液流动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静默回廊。
这里的光线是一种恒定的、缺乏生气的灰白色,仿佛时间在此凝固。无数面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的灰色石壁,构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迷宫。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凝滞的阻力。最奇特的是,在这里,任何形式的能量波动都受到了极致的压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规则的喉咙,使其无法“发声”。
陆言残存的感知在这里变得更加困难,仿佛信号被严重干扰的收音机。但他同时也感觉到,那种因献祭“洞察”而带来的认知滞涩感,在这种极致的“静默”环境中,反而被某种程度地缓解了——因为这里本就不需要过多的“洞察”,一切都被强制归于最基础的“存在”。
“规则被压制了……我的能量运转非常困难。”苏小婉尝试调动匕首上的能量,却只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湮灭。
叶哲衡和龙影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压制。叶哲衡的生命能量难以离体,龙影的铁剑上,那凌厉的剑意也仿佛被套上了枷锁,锋芒内敛。
“这里对所有人都一样。”陆言低声道,声音在这绝对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却又迅速被吞噬,“周明融合的‘虚无’规则,在这里同样会受到压制。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们按照星图的指引,在迷宫般的灰色石壁间快速穿行。失去了能量和大部分规则感知,他们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视觉(对陆言而言是模糊的轮廓)和方向感。脚步声被彻底吸收,行动如同鬼魅。
终于,他们抵达了回廊的中心。这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灰白色方尖碑——静默锚点。它没有散发强大的能量波动,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却仿佛是整个回廊规则的源头与核心,维系着这片绝对的“静”。
然而,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一道扭曲的、周身缠绕着不稳定黑色数据流的身影,正站在方尖碑前。正是周明!他似乎也是刚到不久,正将那只融合了密钥残片的手,缓缓按向方尖碑的表面。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回头。那双漆黑的、如同数据旋涡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疯狂。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但一股充满“否定”与“终结”意味的意念,直接冲击着众人的意识:
“阻止……无意义……归零……即将开始。”
“阻止他!”陆言在心中呐喊,同时率先冲了出去!他知道,在这里,任何能量的对抗都是徒劳的,比拼的是最纯粹的规则理解、体术以及对这片“静默”环境的利用!
苏小婉、龙影、叶哲衡紧随其后!
战斗在绝对的寂静中爆发,诡异而凶险。
周明的手掌已经触碰到了方尖碑!灰白色的碑身上,立刻蔓延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是“虚无”规则在强行侵蚀锚点的稳定结构!方尖碑微微震颤,周围那极致的“静默”规则开始出现波动!
龙影第一个杀到,铁剑无声无息地刺向周明后心!没有剑光,没有破风声,只有最纯粹的物理刺杀!
周明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以一个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险险避开剑锋,同时反手一抓,五指间黑色数据流涌动,抓向龙影手腕!那数据流带着强烈的“规则抹除”特性,若是被抓实,龙影的手臂可能会从规则层面被“否定”掉存在!
龙影手腕一抖,剑身横拍,格开这一爪,两人在电光火石间交换了数招,动作快如鬼魅,却无声无息,只有衣袂带起的微弱气流。
苏小婉从侧面切入,匕首直刺周明肋下!周明另一只手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黑色数据流如同子弹般射向苏小婉眉心!苏小婉急忙侧头闪避,数据流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击中后方的灰色石壁,石壁表面竟无声无息地湮灭了一个小坑!
叶哲衡没有直接参与攻击,他双手虚按地面,试图利用自身对生命规则的理解,去沟通、安抚那被侵蚀的方尖碑,延缓黑色纹路的蔓延速度。翠绿色的光芒在他掌心微弱闪烁,与灰白色的碑身、黑色的纹路形成了僵持。
陆言没有加入近身战。他站在战圈外围,紧闭着双眼,将残存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他不再试图去“看”清晰的规则线条,而是去“感受”这片“静默”的本质。
他“听”到了方尖碑在“虚无”侵蚀下发出的、无声的哀鸣;他“感觉”到周明身上那“虚无”规则与静默环境之间的冲突与摩擦;他更“触摸”到了那维持着绝对寂静的、如同深海般沉重的规则压力。
“静默……不仅仅是压制……”一个明悟在陆言心中升起,“它更是一种……极致的‘存在确认’!否定一切喧嚣,只为凸显‘存在’本身!”
他猛地睁开眼睛,尽管视野依旧模糊,但他却“看”向了那正在被侵蚀的方尖碑,以及周明与碑身连接的那只手掌!
他抬起手,没有调动任何能量(在这里也调动不了),而是将自己的意志,自己对“静默”规则这一瞬间的领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般,导向那片冲突的核心!
他没有去对抗“虚无”,而是去“加强”静默!
嗡!
一股无形的、更加深沉的“静默”之力,以陆言为源头,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方尖碑和周明!
周明身体猛地一僵!他感觉到,周围那本就沉重的静默规则,骤然增强了数倍!仿佛无形的枷锁瞬间收紧,不仅压制能量,更开始压制他“虚无”规则的活性!他与方尖碑连接处那活跃的黑色数据流,如同被冻住般,蔓延速度陡然减缓,甚至出现了凝滞!
他与密钥残片的融合本就不稳定,此刻受到外部规则环境的强力干扰,连接处瞬间变得极其脆弱!
“就是现在!”陆言的意念传递给龙影!
龙影心领神会,一直蓄势的铁剑骤然刺出!目标并非周明身体,而是他按在方尖碑上的那只手臂与碑身连接的、规则层面最脆弱的“节点”!
噗嗤!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一声规则的断裂轻响!
周明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灰色石壁上!他按在方尖碑上的手掌被迫脱离,掌心与碑身连接处,一丝混杂着黑色数据流和幽光的能量被强行扯断、湮灭!
方尖碑上的黑色纹路停止了蔓延,并在灰白色本源的缓慢修复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消退。周围的“静默”规则重新变得稳定、深沉。
周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那只融合了密钥的手掌微微颤抖,掌心处一片模糊,仿佛规则结构受到了损伤。他用那双漆黑的漩涡之眼,死死地“瞪”了陆言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毒、震惊,以及一丝……被看穿伎俩的狼狈。
他没有再试图攻击,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扭曲的暗影,迅速融入了静默回廊复杂的迷宫深处,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了。
团队成功阻止了周明破坏锚点,但每个人都消耗巨大,尤其是陆言,强行引导静默规则,让他本就虚弱的精神再次受创,几乎站立不稳。
方尖碑保住了,但上面残留的黑色纹路显示它并非毫发无伤。
而周明虽然受创退走,但他与密钥的融合似乎并未解除,只是暂时被干扰。
陆言看着周明消失的方向,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这一次,他们凭借对环境的理解和团队的配合险胜。
下一次呢?融合更深、更适应后的周明,又会带来怎样的威胁?
(第三十八章 完)